新月如鉤,緩緩升上海平面,清冷的銀輝透過舷窗灑進艙內,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格子。
溫羽凡猛地睜開眼,睫毛上凝著層薄汗,將月光折射成細碎的星芒。
他長長吐一口濁氣,胸腔震動發(fā)出沉悶的嘆息:“哎……頭疼啊,還是去走走吧。”
起身時玄色衣擺輕動,在靜謐的船艙空間揚起一道微風。
他走向艙門,橫野依然置于床邊并未佩戴,心想腰間的鱷魚皮腰帶劍足以讓他應對可能的意外。
電子鎖“滴”的一聲開啟,走廊盡頭的監(jiān)控探頭在余光里閃過幽藍的光斑。
來到房門外,他刻意放重腳步。
他知道那些隱藏在暗中的視線正在觀察他,反而要走得磊落——在這處處透著監(jiān)視的鐵殼子里,任何刻意的遮掩只會讓他人認為是心虛的表現(xiàn)。
皮鞋踏在金屬廊道上,回音清越如叩擊警鐘,朝著餐廳的方向走去。
餐廳在二層,暖黃燈下零散坐著幾個穿深藍制服的水手,刀叉碰著餐盤的聲響混著咖啡機的嗡鳴,在空蕩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。
溫羽凡點了份黑椒牛扒,刀叉切入肌理的瞬間,油花“滋啦”濺在瓷盤上,騰起的熱氣里裹著黑胡椒的辛香。
飯后,他沿旋梯走上甲板,咸澀海風猛地灌進領口,吹得風衣下擺獵獵作響。
他扶著欄桿遠眺,聽著海浪有節(jié)奏地撞擊船身。
遠處貨艙區(qū)的集裝箱堆疊如黑色方陣,月光在鐵皮接縫處切出冷硬的銀邊,像極了某種機械昆蟲的外殼。
身后忽然傳來“嗒嗒”的皮鞋聲,不疾不徐,與水手們趿拉著帆布鞋的腳步聲截然不同。
溫羽凡轉身時,正撞見戴宏宇倚著艙門抽煙。火光在他指間明滅,深灰西裝被海風吹得泛起褶皺。
“溫先生好興致?!贝骱暧顝椓藦棢熁?,笑容里帶著幾分深夜特有的松弛,“今夜這海上倒是風平浪靜、景色怡然,適合想些心事?!?/p>
“不過是悶得慌?!睖赜鸱蔡职醋⊙g的軟劍,任海風將尾音扯得支離破碎,“二爺不也一樣?”
兩人隔著三步距離對峙,海浪撞擊船身的悶響里。
戴宏宇指間的煙頭忽然墜落,在甲板上燙出星點紅光,宛如暗夜里剎那綻放的磷火。
“有些事……”他開口時喉結微動,卻在話音將落時忽然搖頭,低笑兩聲轉身,“罷了,時候尚早。溫先生既然有雅興,便好好享受這難得的夜色吧……”他抬手虛指海天交界處的墨色云團,“一會兒要是起霧了,便沒有這般好景致了?!?/p>
腳步聲漸遠時,溫羽凡摸出褲袋里的紙條。
潮聲漸急,船身微微顛簸。
他掌心發(fā)力,紙頁碎成齏粉的瞬間,忽然聽見下層甲板傳來鐵鏈拖拽的悶響,混著某種液體晃蕩的聲音,像裝滿水的集裝箱在貨艙里滾動。
手掌攤開時,海風卷著碎紙掠過欄桿,融入海上的夜色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