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厚答得痛快,讓王韶有些不放心起來,“馮從義年紀輕,見識少。這世上又是人心險惡,保不準就會被人騙了。我不便叮囑他,你去與他說,凡事多于元瓘、黃察商量,不要妄信他人?!?/p>
王厚忙點頭答應(yīng)了。若是韓岡不在古渭的時候,讓馮從義給人騙了,他們也不好見韓岡,“不過大人也無須擔(dān)心,馮從義找的人是俞龍珂和瞎藥擔(dān)保的,諒他們也不敢誆騙玉昆的表弟?!?/p>
所謂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,靠著新開辟的榷場,古渭的官員自然都在此有份買賣。王韶的那份在元瓘處,韓岡則是找了馮從義,高遵裕也有自己的代理人,也就是王韶說的黃察。三人都不是清正古板之輩,既然占著這個位置,在為朝廷賣命之余,從中分潤一部分利益,沒人會覺得不對。只要不犯國法,自己不明著出頭做買賣,誰也不能籍此說事。
說完韓家的事,王厚一句閑話也不說的就出去了。韓岡不在,他身上的大小事務(wù)等于憑空增添一倍,跟王韶一樣忙得腳不沾地。
王韶繼續(xù)處理他好像永遠也忙不完的公務(wù),過了一陣子,高遵裕找了過來。王韶放下手中筆,又與他說起公事來。
屯田的事雖然王韶說是全權(quán)委托給他,但高遵裕卻不能不與王韶商議。而王韶手頭上的重要事務(wù),也得通報給高遵裕這個安撫司同管勾。不然時間長了,兩人之間必生嫌隙。
兩人互相交流了一陣各自手上的公事。高遵裕突然提起新任古渭寨主傅勍,“傅勍自從當(dāng)了知寨后,做事勤勤懇懇,不辭辛勞,也不見他再酗酒,韓玉昆這個人選推薦得確不錯,挑他接劉昌祚的任是挑對了……只是劉昌祚留下另一個職位——西路都巡檢——卻得商量出個對策。傅勍官位太低當(dāng)不了,也不能讓這個位子空著,不然總會被人惦記著?!?/p>
“可實在沒人啊……”王韶在秦州雖有幾年時間,但一直被壓制,難以結(jié)交將領(lǐng),在秦州軍中也沒個體己可信、夠資格擔(dān)任西路都巡檢的武將。
王韶本來聽了韓岡的建議,想讓傅勍兼任西路都巡檢一職。但給朝廷否決了,寧可空缺也不讓他暫代——比起當(dāng)初有資格直登朝堂的劉昌祚,傅勍的本官實在太低,即便讓他暫代其職,冠一個‘權(quán)發(fā)遣’的名目,也是不夠資格。王舜臣現(xiàn)在倒是勉強夠資格,
‘但他的資歷實在太淺了。’王韶暗自嘆著氣。憑他個毛頭小子,壓不住手下的驕兵。
“我倒有個人選。”高遵裕突然道,“不知子純意下如何?”
王韶略一猶豫,問道:“……是誰?”
“苗授?!?/p>
王韶聽說過這個名字:“可是德順軍的苗授之【苗授字】?!”
“慶歷元昊做反,苗授之父苗京死守麟州城,歿于王事,便因蔭補而得官。他又是胡翼之【胡瑗】的學(xué)生,曾在國子監(jiān)就學(xué),是個文武雙全的人才?!?/p>
高遵裕說得王韶都知道,“可苗授的本官已是供備庫副使,在德順軍作著兵馬都監(jiān),秦州西路都巡檢怕是安不下他?!?/p>
供備庫副使是諸司官,從七品。猶在大使臣之上,比當(dāng)初守的劉昌祚還要高上一等。向?qū)毜谋竟倩食鞘挂矊儆谥T司官,不過是最高一級,供備庫副使則是最低一級。一般來說,到了諸司官之后,就能統(tǒng)帥一州或是一軍的軍務(wù)。
“秦州是下府,而德順軍則僅僅是軍,級別差得這么多,德順軍的都監(jiān)也只比秦州西路都巡檢高出一線而已。再加上又是駐扎在古渭,不愁沒有軍功,苗授豈有不愿之理?”
高遵裕說的一切,王韶當(dāng)然知道,而且他更清楚,以眼下拓邊河湟的熱度,就連劉昌祚都不會介意高職低配,放棄秦鳳路兵馬都監(jiān)一職,回來做個西路都巡。不為別的,只為軍功。
王韶想要一個親信來統(tǒng)率緣邊安撫司的軍隊,但他手上實在沒人。出色的將領(lǐng)王韶知道不少,可眼下能保證在他手下俯首帖耳的卻找不出一個。要是找來個跟自己不對盤的對頭來,豈不是讓李師中他們笑掉大牙。
王韶不得不感嘆,比起在軍中的底蘊,他這個江西進士終究比不上三代將門的高遵?!咦裨扑]苗授,便是因為他父親高繼宣就是當(dāng)年領(lǐng)軍援救麟州的主帥。苗京的功績還是高繼宣報上去的,苗授得到蔭補,也得承高家的一份人情。
王韶權(quán)衡了半天,最后終于點頭。這個位子給高遵裕的人,總比給別人要好,“我這就給秦州發(fā)文,請郭太尉把苗授之調(diào)來古渭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