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未奔到巷口,他忽覺眼前一黑,陰影水一般地灑在身上,手腕被用力攫捏住。鄭得利像一只小雞崽兒般被那粗壯伴當提起。
伴當們圍過來,組成一堵人墻。鄭得利方才絕望地發(fā)現(xiàn),他已被陶家的仆侍追上,并被圍得水泄不通。
人墻排開一條道,陶少爺捂著流血的鼻,盛氣凌人地走過來。他對鄭得利獰笑,臉上像要裂縫子:
“好哇,幾日不見,你倒會咬人了!我早已探聽明白了。那姓方的仙山吏已動身去見玉印衛(wèi),一時半會回不來,誰能作你這包的靠山?我便是在這里打死你,也沒人能幫你!”
陶少爺說著,猖狂大笑,掄拳用力砸上鄭得利的臉龐。鄭得利被打得一口血腥味,眼冒金星。
他感到自己的前襟被用力扯住,伴當和陶少爺拽著他往巷口走。鄭得利驚恐萬分——他在離方家小院越來越遠!
他非但沒能將陶少爺引進小院,還被其識破了心思。若是這回他被陶少爺帶到一個荒無人息之處,往死里虐打,他往后哪兒還能翻身?他一輩子都休想給小鳳報仇了!
想到這里,驚恐之情忽如海潮般涌上鄭得利心頭??伤麙暝糜鷧柡?,伴當們落在他頭臉上的拳頭便愈發(fā)狠,眨眼間,他被打得面頰青腫,像一只發(fā)面饅頭。
伴當們將他往遠處拖去,絕望像一剪烏云,將鄭得利兜頭籠住。
陶少爺一面拖著他,
一面扭過頭狂妄地笑:“死心罷,蓬萊這地兒便似我家后院,我乃簪纓貴胄,在這里橫行,沒人敢阻我的道!”拖了一會,陶少爺又回首獰笑,目光里帶著陰冷,竟教鄭得利瑟瑟發(fā)抖起來,“說起來,你為何要請人來教訓我?本少爺是哪件事辦得教你不順心?”
見鄭得利不答話,陶少爺大怒,一把揪過他衣衫,甩到自己跟前,用靴頭狠蹬他頭臉:“你這縫嘴巴,斷舌頭,教你吐字時倒會裝悶蒲蘆!”過了片刻,陶少爺忽而陰惻惻笑道,“本少爺明白了,你是為了你家那賤婢而來的,是么?
”
鄭得利渾身一顫,陶少爺?shù)穆曇羲乞讼x在耳邊嗡嗡作響,教他一陣惡寒。
“你府上那賤婢就是個沒眼色的東西!她傍著你們鄭家這段枯木,哪似飛上咱們家這高枝好?本少爺要她跟了我,她卻抵死不從,真是瞎了眼了!”陶少爺惡狠狠地道,“是了,是了,反正是位沒眼力見的賤奴,當日便該剜了她那招子!”
鄭得利渾身顫抖,他想起小鳳那抽噎而愁苦的面龐。他同她朝夕相處了十數(shù)年,只見過她溫柔和順的模樣。哪怕是為自己捱鞭時,她也不曾在自己面前落過一滴淚豆子,此時的他怎能甘為順奴?怒火燒燙了他的胸膛,他大吼一聲,像一頭紅了眼的獅子,猛撲上去,揮拳打向陶少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