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（第2頁）

她的手緊握門框，指節(jié)泛白，像在壓制某種沖動或是恐懼。

洛桑被喚回現(xiàn)實，他望向央珍，那張為他與苦難搏斗多年而變得銳利的臉。他的視線還未完全聚焦，x口仍被剛才那道靈x呼喚牽扯著微痛。他站得不穩(wěn)，一如夢醒時那種雙腳踏不回地面的懸空感。

她走近，目光在他臉上停留，想找到裂縫，將他從那道裂縫里拉出來。

可她越是b近，洛桑卻越感到，那條裂縫不是錯誤，也不是詛咒，而是他真正要走的路。

「你又夢見了？」她低聲問，語氣輕得像風擦過布簾，卻藏不住眼底那一道閃過的裂光。

洛桑沒說話，眼神仍落在遠方，像聽見什麼正從記憶深處慢慢走來。他的睫毛上掛著未融的雪，yan光灑在他臉側(cè)，映出一絲疲憊與失重感，彷佛靈魂還未回到身t。

過了一會兒，他才緩緩點頭。

「這已經(jīng)不是夢了，你懂嗎？」他喉嚨乾啞，聲音像從雪底涌出，「我醒著也看見牠?！?/p>

那聲音不是訴說，更像是被召喚之後，從骨縫里滲出的實話。他不想說，卻再也藏不了。他的手在微微顫抖，那不是害怕，而是靈魂正與某種更古老的東西共振。

央珍忽然伸手，緊緊抓住他的手臂，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她的力道重得讓洛桑微微皺眉，卻沒有掙脫。那不只是姊姊對弟弟的關(guān)心，更是抵抗命運的最後守護本能。

她的氣息有些急促，像剛從夢中奔跑過來，手掌透出微微sh意，不知是汗還是融雪。她的眼神不再只是警覺，而是一種悄然決絕的狠意，彷佛下一秒就能為他把這片雪谷燒光。

「我們可以走?！顾吐曊f，像怕驚動在沉睡中的存在，「走得很遠，很遠再也不讓牠找到你?！?/p>

她的聲音細而堅定，像在風中舉著一把還未斷裂的弓。她不信命，更不信神。她只信自己能帶著他，離開這一切。

她的目光往山谷外望去，那里有通往廢棄中繼站的小徑，冬季已幾乎無人踏足。若要離開，只剩那一條路，一條穿越神話邊界的裂縫。但她愿意，哪怕是逆雪而行、藏身冰洞、餓si在沒有星辰的夜里，只要能保住他的命，她愿意。

洛桑沒有立刻回答，他只是抬起頭，眼神緩緩穿過她的肩膀，凝望著某個看不見的遠處。像是有什麼東西，在那頭，正以無聲的方式召喚他。

那是一處靜得不可思議的方向，連風都不敢吹過。雪原盡頭，一根枯木在yan光下閃著淡藍se的光，像某種靈界的旗標，在替誰守著歸途。

然後他搖了搖頭，極輕極緩。像雪落下時，沒有聲音，卻足以覆蓋整座山。

「但如果是我先找到牠呢？」他聲音極輕，語氣溫柔得近乎私語，像在對某個只有自己聽得見的存在低聲傾訴。

那語氣里沒有反抗，也沒有恐懼，只有一種命中注定的靜默親昵。像有人站在命運門前，輕聲喚出另一個久等的名字。

央珍沒有立刻回答，她怔怔看著他，彷佛第一次真正看見眼前這個少年。他眼里的光不再是那個會對夢境感到困惑的弟弟，而是一種安靜而決絕的亮。

她忽然想起，兒時有次洛桑發(fā)高燒，說夢里有人一直在山那頭等他。那時她只當是胡話，如今卻明白，那不是幻覺，而是某種未竟的召喚，從他出生起，就沒有放過他。

那光像是踏雪歸鄉(xiāng)的旅人，也像是靈魂記起自己名字時，眼中燃起的光。他說不出那個名字，但那份呼喚早已不藏在口里，而是整個人都傾向那方向。

他站在原地，像已經(jīng)踏上了某條只有命運能辨的道路。空氣靜下來，火光也收了聲。炭火本來微跳的火舌像聽見了什麼誓言，忽然收斂成靜默的紅光，雪地上映出他瘦削的身影，肩膀上有一道微不可見的光痕，像某種印記悄悄蘇醒。

他低下頭，手掌輕輕貼住x口，掌心之下，是那個正慢慢蘇醒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