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爹!孩兒要做中書舍人了!”
報喜聲此起彼伏,武威侯早迎上前摟住兒子:“錦衣衛(wèi)的腰牌可領了?快給為父瞧瞧!”那金腰牌在日頭底下晃得人眼暈。
轉頭見沈家人還立在原地,武威侯踱著方步過去:“令郎怕是還沒消息?莫不是真要外放交州當縣令?”話沒說完,忽聽得人群炸開鍋。
“沈兄真人不露相??!”
“皇上親口夸他對答如流!”
幾個同科考生圍著沈鈞鈺出來,少年郎青竹似的立在那兒,緋色官服襯得眉眼愈發(fā)清俊。
方才還趾高氣揚的武威侯世子,這會兒攥著腰牌直往人堆里縮。
“圣上欽點戶部主事,正六品實缺!”不知誰喊了一嗓子,宮門前頓時鴉雀無聲。
那些尚寶司、中書舍人的虛職,在這實打實的戶部要職面前,活像褪了色的絹花。
武威侯臉皮抽了抽,強笑道:“沈侯爺好手段,瞞得我們好苦?!?/p>
沈文淵這會兒腰桿挺得筆直,捋著胡子淡淡道:“犬子不過是碰巧答上皇上問的田畝賦稅,比不得令郎錦衣玉食的福分?!?/p>
這話像記軟釘子,扎得勛貴們臉上火辣辣的。
誰不知道戶部主事管著錢糧賬冊,雖是六品,卻是能直達天聽的要緊位置。更別說西晉祖制,戶部郎官三年一考,拔尖的直升四品也是常事。
議論聲像是炸開了鍋。
“沈鈞鈺不過是個繡花枕頭,怎配讓圣上青眼相待!”
“永定侯府捐了十萬雪花銀,這銀子鋪的路能不寬敞么?”
“早知這般容易……”有人捶胸頓足,“可嘆咱們府里哪有這般潑天的銀子!”
武威侯鐵青著臉:“本侯說了這半日,永定侯倒是穩(wěn)坐釣魚臺,莫不是要當眾給本侯難堪?”
沈文淵捋胡須的手微微一抖,他此刻比誰都糊涂——自家那個整日里走馬章臺的混小子,怎就突然得了戶部主事的肥差?
除了掏空家底捐的那十萬兩,他可是半句話都沒往御前遞過啊。
沈鈞鈺憋笑憋得眼角直跳。
今晨上朝時他還緊張得手足無措,誰料考題竟是北地災情賑濟。昨夜大理寺卿燕回時與他秉燭夜談,從災民安置到田畝復耕,樁樁件件都掰開了揉碎了講。
此刻他舌燦蓮花,連御座上的天子都聽得連連頷首。
“諸位大人恕罪?!鄙倌昀删髁藗€四方揖,錦袍上的銀線云紋在日頭下泛著光,“下官還要趕著去戶部點卯,先行告退?!?/p>
說罷撩起袍角大步流星往外走,氣得幾位老臣吹胡子瞪眼。
永定侯府正院里,金絲楠木匾額下的紅綢還未摘下。
老侯爺捋著花白胡須沉吟:“北地雖不算苦寒,這趟差少說也要個月?!痹捨凑f完便被孫兒打斷:“祖父放心,待明年開春回京,孫兒定能把六品主事的椅子坐熱乎了!”
“呸!”沈文淵抄起案上的橘子砸過去,“不過是祖墳冒青煙撞了大運,真當自己有經天緯地之才了?”
見兒子嬉皮笑臉躲開,轉頭卻見女兒沈嘉歲抿著嘴偷笑,沈鈞鈺忽覺耳根發(fā)熱——說到底,還是燕大人前日那番指點,才讓他撈到這個便宜。
“報——”小廝拖著長音奔進花廳,“晁姨娘帶著薛姑娘來賀喜了!”
滿屋子說笑聲戛然而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