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府（二）（第2頁）

”韓驍一時亦有些尷尬，但是不久便回過神來，只是似被抽走了所有神氣活色，“……伯翁什么時候回來了……伯翁半月來可好？”“伯翁臨時回來看看你跟你伯母。

”韓平拉住差點要掉下去的被褥，重新為他披蓋，“明日定要與你伯母說說，你屋里的人著實懶備，少主尚未入寢竟各個都不在旁邊守著了，連個加炭的人都無。

整個屋子跟大冰窟窿似的，少主受了風(fēng)寒、傷了身子，是他們能擔待的？”韓驍?shù)溃骸拔铱吹蔑L(fēng)雪愈發(fā)大了，回通鋪的路也多有不便，若是不小心摔斷了腿腳腰骨也是夠受的，就讓他們都先回去歇息。

都是我自己的主意，伯翁莫怪！”“好孩子，好孩子！”韓平撫摸侄兒的頭，由衷嘆道，“難為你寬和仁厚，如此體恤，這顆好心腸比金子都寶貴！”韓驍望了望那跟記憶中父親的一樣寬厚溫暖的手掌，目中露出一絲暖色。

但是韓平話風(fēng)一轉(zhuǎn)，帶了些威嚴，道：“但有時候，服侍照料主人是他們的本分，主仆之分、君臣之道，是為人間正理，不能恪守本分、盡職盡守，便要接受斥責(zé)教訓(xùn)，此亦為綱紀所在。

你是他們的少主，不可過于優(yōu)容，屆時刁鉆的仆役會想著利用你的善意做出逆天反道的事情來。

”韓驍乖順地點了點頭，并不多語。

“你年紀尚小，今后課業(yè)還多著，保護好眼睛是頂要緊的，萬莫為了省些燭錢這般黑燈瞎火看書。

”說著，韓平將燭燈剪亮，又去旁邊加了盞油燈過來，“怪伯翁事務(wù)繁忙，今春未能親自送你入學(xué)，你都入學(xué)一周了，還不知道你學(xué)了什么課目。

”南苑窗邊的黃燈明活鮮敞，一時把屋外鋪天蓋地的灰白之色壓了下去。

見韓平有意要查閱自己的課業(yè)，韓驍就起身讓位，卻被他一手按了回去。

“你且坐著，捂了被子坐著暖和些，今天天冷，伯翁只大概瞧瞧。

”韓平拿起他方才墊在手下的那書冊，卻看到下面還放著一個銅質(zhì)九連環(huán)套鎖。

他面上一陣訝異，轉(zhuǎn)而舉了那套鎖放燈下一瞧，疑惑道：“我記得上次送你的，不是一串十八連環(huán)么？”墻上倒映著少年的側(cè)臉，那排羽似的睫毛幾不可見地顫動了一下。

過了一會兒，韓驍?shù)吐暬氐溃骸斑@是江芙的。

”“江芙？”韓平愈發(fā)驚訝，“江芙是誰？哪個江家的孩子？”在他的印象中，侄兒一向獨來獨往，鮮少與別家子弟往來。

每次問那書童，韓驍在章麟學(xué)府有什么交好的、不善的，那書童都是癟著嘴巴搖搖頭，一問概是沒有，其他什么也問不出來。

他一段時間，當是這些書童蠢笨，一口氣連換了三個。

直到某一次，他特意乘著車轎躲去那學(xué)府外，遠遠瞧著他們散學(xué)瞧了一周有余，他方承認著實不是書童們蠢笨，只知道吃飯，都不知道在學(xué)府看著點少主，連少主在學(xué)府的日常都報備不清，而是韓驍從來無意與旁的學(xué)子交好，便是有人特意上前與他善談，他也一副不善言辭的沉默文靜模樣。

韓驍果然又垂下頭去，不作言語。

韓平生怕把他嚇到了，自己先在腦子里思慮半響，江姓在朝廷并不多見，頂有名的便是軍器監(jiān)那家，但韓驍所有的交際都在那章麟學(xué)府，而軍器監(jiān)那個江家又只有一個女孩兒，沒有男孩……這是哪里跑出來的江家？還私下贈送了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侄兒物件？韓驍見一副憔悴面貌的伯翁為著自己這般愁眉思慮，心下涌起一絲柔軟，輕聲道：“便是江蕁大人那家。

”話語自己鉆進了耳朵，韓平又覺得不可置信，再問：“軍器監(jiān)江蕁，那個江蕁大人？”韓驍往一邊垂了眼眸。

韓平忽地笑起來：“江蕁，果真？那家女孩兒……江芙？”韓驍從韓平手中拿走九連環(huán)，坐在桌邊隨手擺弄起來。

既不否認便是承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