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12（第2頁）

“只不過那是上一個皇帝的事兒了?，F(xiàn)在外面報紙上的照片兒，那些烏泱泱的人頭，全都是皇帝自己的人。那小家伙，”加茲拉毫不避諱，“還不如他爹，根本不敢見人。”

“見人做什么？讓人們再多喂他吃幾只老鼠？”薇恩也嘲笑道，“先王去世才幾天，護(hù)城河就挖了兩倍寬，生怕誰能游過河去要了他的命似的?！?/p>

“照片兒？”拉克絲消化著這個陌生的詞匯，“你是指去年皇家工匠制出來的那臺能‘照’下東西的新機(jī)械？在報紙上報了小半年的那個？”

“什么新機(jī)械？這在人家皮爾特沃夫是人手一臺的玩意兒！”加茲拉忿忿不平地哼道，指著背后空蕩蕩的的貨架，“這里原本應(yīng)該有三臺，全都在城門口被那些狗給我扣下了?！?/p>

“那些貨私人根本運不進(jìn)來，尤其是東邊那兩座半島的。關(guān)口查得又慢又嚴(yán)，還要求貨物和人分開走，說是方便檢查，東邊城門那兩道門洞，一道走客、一道走貨，老板從客門進(jìn)來，在城門邊找個店，住到，還稀疏地配著幾張說明圖。拉克絲沒有繼續(xù)看她，而是讀起了那些文字。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，那些文章記錄的似乎是一些有關(guān)教堂的歷史，與禁魔石的來歷的內(nèi)容。薇恩讀了兩行只覺得頭疼，也興致缺缺，她拍了拍拉克絲，“如果等下雨還不停，你就把我們傳送回去吧?！?/p>

“傳送？……可能不行！”拉克絲從墻壁的文章中抬起頭，苦惱地望著立柱和屋檐，“我們得走遠(yuǎn)一些?！?/p>

“為什么？”

“是禁魔石呀，你們沒法在這里用傳送?！蹦俏桓邆€子的修女接道，她不知不覺間已經(jīng)掃到了二人身旁，用眼神指了指拉克絲，“那位小姐已經(jīng)感覺到了，對不對？”

“想要施法的話，從你們來的方向回去，走到馬車下客的位置不要停，右轉(zhuǎn)向前，走到有路牌的地方，傳送術(shù)就可以起效了。”修女熱情地笑著，她矮個子的伙伴跟在一旁，雖然面無表情，也一語不發(fā)，眼神卻不像面容看上去那么冷漠。她瞥見薇恩在斗篷下不斷拍著拉克絲的手臂，補(bǔ)充道：“別害怕，這里的人是不抓法師的。”

拉克絲有些意外地笑著，點點頭向她們行了個禮，但立馬察覺到異常：“不抓？你怎么知道我們那里的法師會被——”

“只有德瑪西亞的法師才是這副樣子。”修女把笤帚像拐杖一樣立起來拄著，“這里時不時就會有一些像你們這樣的人，我們兩個也是這樣過來的?！?/p>

“對不起，我忘了這里原本是光照者教會的教堂。”拉克絲下意識地雙手合十，做了教會的人們互相問候時的手勢。

“這里跟任何教會都沒有關(guān)系了?！备邆€子修女說，“只是個給路過的人歇腳的地方，我們兩個在這兒也無非是收拾和打掃，頂多是接待一下你們這樣的旅行者。你也看到墻上的那些字了，”她指著矮個子的伙伴，“那些都是她抄上去的?！?/p>

“她不能說話，是被除魔師毒啞的。我們是跟著軍隊出來的，我是教會的人，她是個法師?！卑珎€兒修女神情平靜地望著她的伙伴，在她說話的空當(dāng)，注意到其中一個畫框上卡著一片枯葉，便緩慢地走過去，伸手把葉片取下。高個子指著她們過來的反方向說：“年輕人應(yīng)該是不知道，從這教堂向北走，就是這上面寫著的，當(dāng)年開采禁魔石的礦井。當(dāng)然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廢棄了?！?/p>

“開采禁魔石……那意味著當(dāng)時鈴塔瓦島和德瑪西亞的所謂‘貿(mào)易’，就是這些？”

“是光盾三世即位不久的時候吧，我們那時候比你倆還小。先在海邊的軍營里住了一個月，然后軍隊就進(jìn)山來開采了。一開始照顧的都是過勞的和受傷的士兵，后來慢慢地，那些當(dāng)兵的就都不干活了，留下來的都變成了監(jiān)工，軍營也越建越大，還來了個總督，管著所有的人。采石頭和運石頭的全是在這當(dāng)?shù)卣械墓?，因為便宜，半座山都被他們挖空了。工人餓著肚子也去運石頭，天都不亮就去運，人倒了就送到我們這兒來，就這樣呆了半輩子。”修女語調(diào)平穩(wěn)，像是已經(jīng)講述過許多遍了似的，“跑是跑不掉的，他們就地取材，用禁魔石建了這座教堂，我們敢從這扇大門踏出去一步，都會被拖回來打個半死……我們這樣的人落到士兵手里，你也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。直到后來山上下了一場壓死人的暴雨。采石場整個兒被塌下來的山石和泥土埋住了，活人是一個都沒挖出來?！?/p>

“暴雨？”拉克絲搜尋著自己關(guān)于島志的記憶，“那就是他們寫的叛亂的開端？”

“是，但不止是暴雨，就在雨后的第一個晴天，有整整五船禁魔石，五船，裝了足有八船的石料?！彼斐鲆恢皇终?，又添了一只比出數(shù)字，“從碼頭出了海，就沉在路上了。船壓根沒能開到德瑪西亞，殘骸也沒能漂回來?！?/p>

“然后呢？”拉克絲追問，“他們怎么會這樣罷休？”

“是啊，那總督親自到教堂里來，召集了幸存的士兵，說是當(dāng)?shù)厝斯室獍焉襟w鑿成容易坍塌的樣子，必須要讓島上的長老會出來談判，讓他們賠償。我倆和一些姐妹感覺不對，趁著黑夜跑出去，在山里躲了一個多月，后來跑到了當(dāng)?shù)厝思依锒阒?。有很多新的德瑪西亞人在這期間登錄了，但根本沒能打進(jìn)來。”修女緩緩地說，“鈴塔瓦島有自己的民兵團(tuán)，那些死了的工人，家里人正憋著這一口惡氣。本來只想賣些石頭賺錢，沒想到禁魔石越賣越賤，還死了那么多人……總督最后被他們吊死了，長老會的人也因為放任德瑪西亞人進(jìn)山采礦，全部都換掉了。我們兩個，還有一些姐妹，因為沒去過采石場，只是幫工人們準(zhǔn)備飯食，治療傷勢，所以才沒被趕走?！?/p>

“能來聽我說話，我們真的很高興?！倍伺R走時，矮個子修女把兩塊印著花草紋路的手巾塞進(jìn)她們手里，緊抿的嘴唇露出一點放松的微笑。高個兒伙伴守在她身后說著，“我們半輩子都砸在這里了。有人來聽，來看到這些事情，我才會覺得從那幫家伙手里稍微討回來了一點?！?/p>

“以后都住在島上了嗎？你們還會再來吧？”修女相當(dāng)不舍地追問，但拉克絲給不出確切的回答，甚至在出神時偶爾想到這個問題，自己都無法壓制住面對那個答案的心慌和恐懼?！俺鰜砹司蛣e回去了！”她遠(yuǎn)遠(yuǎn)地向她們揮著手，“要再來?。　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