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管事滿臉鄙夷的‘哈’了一聲,更加尖酸刻薄道:“自古買賣之事,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,你若是現(xiàn)在拿不出蘆席,那就給我有多遠滾多遠。”
然而顧天涯卻仿佛沒有去聽他的嘲諷,反而突然開口猛然問了一句,很有深意道:“你是不是已經(jīng)沒權(quán)賣地了?”
你是不是已經(jīng)沒權(quán)賣地了?
只這一句話,那個管事頓時像是惱羞成怒,只見這廝陡然跳腳大怒,破口罵道:“瞎了你的狗眼,也敢猜測孫家的事,給我滾蛋,給我滾蛋,今天別說是三百文錢,你就是一千文錢也別想買到地。這話,我說的,不管誰來求情,今天這事就這么定死了,改不了,給我滾?!?/p>
然而顧天涯還是仿佛沒有去聽這番話,反而突然拉著長腔開口道:“哦奧……原來你真的沒權(quán)利賣地了。”
“放屁!”
管事的越發(fā)暴怒,忽然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個章子,大怒罵道:“瞎了你的狗眼,看看這是什么?這是孫家的管事印信,這是孫家的管事印信啊啊啊……”
他大吼大叫,很是失態(tài),惹得不遠處孫氏門前一群家丁連連觀瞧,卻又小心翼翼的保持著恍若未見的模樣。
顧天涯自然認識管事手里的印章。
密云孫氏乃是世家大戶,擁有著田產(chǎn)財帛無數(shù),家丁過百,產(chǎn)業(yè)幾十,這樣的高門大戶每天都有無數(shù)瑣事需要處理,自然不可能全都靠著家族中的掌權(quán)者親自插手。
所以,一些小事便得放給家奴們決斷。
比如這個管事印章,整個孫氏最少也得七八枚,一般都是發(fā)給比較受寵的管事進行掌管,用以處理一些上不得臺面的細微瑣事。
售賣墳田,對于孫氏來說就是細微瑣事。
有了這個印章,只需要寫出一張賣契往上一蓋,都不需要拿去衙門進行報備,墳田荒地的買賣便算成交了。
這管事突然拿出印章大吼大叫的罵人,無非是向顧天涯表明他的權(quán)限還在,他罵的很是大聲,樣子極其的惱怒。
然而,咬人的狗是不叫的。
他越是大吼大叫,顧天涯越能知道這個管事的好日子到頭了。
也許不用多久,這個管事的印章就得收回。
所以顧天涯現(xiàn)在要做的很簡單,他需要趁著機會徹底讓對方發(fā)怒,然后對方在怒火沖天的時候失去冷靜,給他寫出一份賣田的賣契蓋上印章。
先前,顧天涯的唾面自干是忍。
先前,顧天涯的唯唯諾諾是裝。
忍和裝,屬于恭謙。
然后他猛然發(fā)出一問,故意詢問管事是不是失勢。
等到管事的惱羞成怒,他則又拉著長腔開始嘲諷。
詢問和嘲諷,屬于倨傲。
古語都是說前倨后恭,然而顧天涯用的卻是前恭后倨,先是恭謙對待你,突然變?yōu)橘瓢翆Υ悖@等強烈反差之下,越是失勢之人越是受不了。
于是,顧天涯的目的達到了。
只見那管事羞怒之間,不斷揮舞著印章讓顧天涯看,一口一個‘你是不是瞎了眼’,一口一個‘你給我好好看看’。
顧天涯目光炯炯,趁著機會陡然說了一句,再次激將道:“印章雖然還在,但你還有膽子蓋章嗎?”
“放屁!”管事大吼一聲,仿佛咆哮般道:“今天就讓你睜開狗眼好好見識見識,看看本管事到底還有沒有權(quán)利再用這個章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