莊允誠先是一愣,隨即搖頭,像對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般,低聲笑罵道:“傻小子,筆買來不就是用的?藏著掖著作甚?”
(請)
有愛的家才能飛出戀家的鳥
可話雖如此,他那布滿老繭的手卻無比輕柔地將筆放回盒中,仔細(xì)蓋好,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,仿佛在珍藏一件稀世珍寶。
日子一天天過去,掐算著兒子信中提到的歸家省親批假將近,莊允誠提前好幾天就開始忙碌起來。
他像個總指揮,反復(fù)叮囑廚房:“廷鑨愛吃的清蒸鰣魚備好了嗎?他小時候就愛吃這個!南潯的定勝糕呢?他寫字前總愛墊兩口,買最新鮮的!對,多買些!……什么?怕那廷鉞回來偷吃?派兩個人專門看著那糕點盒子!誰也不許動!等他回來一起吃!”
廷鉞是莊廷鑨的弟弟,年紀(jì)還小,最是嘴饞。
莊允誠總想著要把所有兒子喜歡的味道都準(zhǔn)備好,等他回來,父子倆就能像從前一樣,一邊吃著定勝糕,一邊聊聊京師的見聞,朝堂的政事,兒子心中的抱負(fù)……
光是想象那畫面,就足以讓老父親樂開花。
終于,歸期到了。
莊允誠一早就坐立不安,在廳堂里踱步。廚房熱火朝天,香氣四溢。就在這時,兒子的貼身小廝卻風(fēng)塵仆仆地送來了信。
莊允誠迫不及待地拆開,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:
【父親母親,兒子已至湖州數(shù)日。恰逢幾位昔日同窗好友盛情相邀,同游莫干山,機(jī)會難得,兒已應(yīng)允。不孝子未能及時稟明,讓二老掛念了,萬望恕罪。勿念。】
“這么快就走了?”莊允誠拿著信紙,怔怔地站在原地。
他有些泄了氣,精心準(zhǔn)備的定勝糕,最后只能和二兒子默默吃掉。
那些攢了一肚子想對長子說的話,也只能對著二兒子或老友絮叨幾句,總覺得少了最重要的聽眾。
傍晚出門散心,路過熟悉的點心攤,剛出爐的姑嫂餅散發(fā)著誘人的焦香。莊允誠腳步頓了頓,這餅兒子倒是喜歡,他自己卻不太愛。
正猶豫間,又一個小廝飛奔而來,遞上新的信箋。
他有些忐忑地展開:
【父親大人,兒明日先歸家收拾行裝。山中秋意雖好,終不及家中溫暖。歸家后,兒想陪父親去夜市走走,京師雖繁華,終究不及家鄉(xiāng)煙火?!?/p>
“太好了!”
莊允誠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,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,連眼角的皺紋都盛滿了笑意。方才的失落瞬間被拋到九霄云外。
他毫不猶豫地買了一大包熱騰騰、香噴噴的姑嫂餅,步履輕快地往回走。
第二天,天剛蒙蒙亮,莊允誠就出了門。
比約定的時間足足早了近兩個時辰。
他沿著兒子歸家必經(jīng)的街道慢慢走著,集市已喧鬧起來。
路過一家包子鋪,正逢新店開張大減價,熱氣騰騰的肉包香氣四溢,隊伍排得老長。
“要是廷鑨在這兒,他肯定高興壞了。”莊允誠看著那熱鬧景象,不由得笑了出來。
兒子從小就愛吃包子,尤其愛湊這種“減價”的熱鬧,覺得占到了大便宜,樂此不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