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許她也希望送出的禮物能夠為自己帶來好運,但龍善文無疑是善良的,因為別人的好運怎么會換給自己。
她可能只是想用這種方式將自己得到的臟款全部送出,也可能是真心想幫助姐妹改變生活。
她是不幸的,不幸的原因不是因為她善良,也不是因為她懦弱,而是因為那個時期那些惡人的丑惡嘴臉,那些將她的善良踩在腳底的屠夫。
那些“屠夫”現(xiàn)在要么已故,要么成了老年癡呆,都沒有受到法律的懲戒。
因此在給這個案子結(jié)案時,孟思期在自己的筆記本寫上了一句話,靈魂雖美,卻充滿荊棘。
而這件密室案的兇手,殺害龍善文的許亮,也就是孔陽,他是紡織廠工人后代,他的父親孔曲山是紡織廠的勞模,從小他被父親呵護(hù),甚至灌輸著成為紡織廠未來生力軍的思想,他經(jīng)常去紡織廠玩耍,他為父親驕傲,紡織廠是他孩童時的夢。
但是他親眼見證了紡織廠倒閉坍塌,見證父親被害死在他眼前,見證廠工對他母親圍追堵截,他從九歲開始世界就發(fā)生了變化。
父親曾經(jīng)是他的一切,他后悔沒有挽救父親的性命,后悔在最艱難的時候沒有站出來保護(hù)母親,澄清事實,他那時害怕恐懼膽小。
那是他一輩子的痛苦,他無法回到從前,他想結(jié)束這一切,想結(jié)束自己,選擇了最愚蠢也是他最認(rèn)為最對得起父親的方式。
而八年前身處紡織廠漩渦中心的歸向陽,無論是失手殺人,還是有意殺人,他已經(jīng)認(rèn)罪,移交給了法院,至于怎么判其實孟思期沒有太關(guān)心。
在那個浪潮滾滾的時期,歸向陽也許身不由己,他有正義的英雄主義,也有齷齪不堪的思想,他有保住廠子的決心,又有作奸犯科的滑頭,他是一個矛盾體,不敢說他很壞,也不能說他好,他很復(fù)雜,不能單用好壞來定義。
法不容情,他做過的錯事,犯下的罪惡,都將受到法律的嚴(yán)懲。
在看守所期間,張薈特意來看望歸向陽,兩人隔著鐵窗遙遙相對。
張薈應(yīng)該早就哭腫了眼睛,眼袋紫紅,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殺人,更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是一個惡人,因為在家里,他懂得呵護(hù)人,懂得照顧孩子,他是這個家的心臟,他徹底離開,這個家就徹底倒塌了。
張薈不是女強人,她從遇到歸向陽的那天起,就充滿依賴,就“坐享其成”,她盼望一輩子都寄托在歸向陽身上。
因此這番變故下來,她是最不想走出來的那個,但是不管如何,她需要面對這一切。
她的內(nèi)心很矛盾,她不知道是面對一個殺人犯,還是面對曾經(jīng)愛護(hù)她的丈夫。
她艱難地張開了口:“你……你還好嗎?”
“張薈,”歸向陽語氣緩慢、無力,早已失去曾經(jīng)的氣魄,“我對不起你。”
張薈最不想聽到這句話,她慢慢垂下眼,不知道怎么回應(yīng)。
“當(dāng)初認(rèn)識你的時候,”歸向陽頓了一下,“我可能,可能并不是真心喜歡你?!?/p>
張薈緩緩抬頭,目光像是皺得發(fā)霉,她覺得那不可能,明明當(dāng)初他花了心思追求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