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宛如川劇變臉似的,從驚詫、憤怒,再到無可奈何的嘆惋后,羅洪載冷靜下來。
沒有說話,沒有為自己辯解。只見他默默地摘下了自己頭頂?shù)臑跫啠瑫r也不顧同僚們的注視,開始褪去自己的官袍。
即便是李斌,此時也有點無話可說。
這“擅笞禁衛(wèi)官?!?,嚴格說起來,它都不能算是一個成文法里的罪名。畢竟,誰特么有那個本事擅自鞭撻禁軍?。空娈斎思沂掷锏难泗岬妒窍髌さ恫怀??
可當它真的被作為案由提出來時,在如今皇權(quán)至上的禮法制度下,偏生還真挑不出它的錯處。
民間都說“打狗還要看主人”呢,名義上直接隸屬于皇帝的天子親軍,便是有錯,那也得是皇帝本人下令來罰。你一個旁人,憑啥責打禁軍?莫非是心有不臣?
站在由戶部眾人組成的人群里,李斌急得腦門都在冒汗。在李斌看來,此時錦衣衛(wèi)緝拿羅洪載,理由是成立的,這一點毋庸置疑。但真要以此理由拿人,李斌不服。
作為發(fā)薪日動亂的親歷者,先不說張瑾那群人挨的板子,本就是他們自己祈求來的,也不說那頓杖刑,明顯是明罰暗保。
就說在當時的場景下,如果不現(xiàn)場對驚擾了倉場發(fā)糧秩序的錦衣衛(wèi)給予嚴懲,以儆效尤。那么,在同期大量俸糧品質(zhì)都不達標的情況下,誰能保證會不會有其他衛(wèi)所有樣學(xué)樣?
“你可是漢陽李斌?”
就在李斌內(nèi)心憋悶,并緊張地思索有沒有什么辦法、理由能保住羅洪載時,那錦衣衛(wèi)堂上官的目光忽然看向李斌。
“晚生李斌,見過這位指揮?!?/p>
他叫自己干什么?
李斌一邊走出人群,一邊感到納悶。
“我可不是什么指揮,只是一閑散舍人。說起來,咱們還是湖廣老鄉(xiāng)呢,來,上前來?!?/p>
舍人?
一個專為勛貴子弟設(shè)立的職務(wù),不在正常衙門的官職序列中,不設(shè)具體品級的職務(wù)。
名義上是皇帝近侍,但卻沒有固定的職事。
從這個職務(wù),再到對方身上那頗似蟒袍的飛魚服,以及湖廣老鄉(xiāng),這三個線索,李斌倒是不難猜出對方的身份:陸炳。
除了這位歷史上和嘉靖小皇帝吃著同一口奶長大的錦衣衛(wèi)指揮使,李斌實在想不出來,到底還有誰,能在領(lǐng)著八品俸祿的同時,身穿二品的賜服。
從陸炳那句特意解釋其官職的話語中,李斌倒是能感受到一絲善意,可這股善意,對李斌來說只會讓他愈發(fā)得感到莫名其妙。畢竟,過去在漢陽府長大的李斌,和在安陸州長大的陸炳,可謂是八桿子都打不到一塊去。
帶著滿頭的霧水,李斌靠近陸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