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絞著衫子角,淚水像汀蘭上的泠泠清露,撲簌簌滾落。她央求道:
“道士哥哥,讓我跟著你們一起走,好不好?”
殺意何紛紛
秋蘭仰面望著他倆,噙著淚花的兩眼被晨曦一映,瞳子里似點起了小小的牛角燈,金亮得甚而有些眩目。易情聽她這樣一說,腦瓜子嗡嗡地響。半晌,他才道:
“姑娘,你瞧咱們倆烏發(fā)濃密,看著是會剃度出家的人么?”
女孩兒也怔了一怔,說,“哎呀,是么?我還以為你們那兒吃齋敲木魚呢。”過了片刻,她笑靨如花,“不剃便更好啦,這樣我還能編辮子呢!”
祝陰又低喚了一聲,“師兄。”
易情明白他話里意思,一個隱于塵世的門派,怎地能隨意收人入門中?若是每回他們下山都要再收一二人進門里,怕是不多時天壇山上便會人滿為患,滿山盡是攢動人頭。
于是易情擺出為難神色,道,“咱們觀中是不收人的,你若隨我們回去,在那兒也沒有落腳之處。你瞧這紅衣狗獠,他是咱們師父的關(guān)門弟子,往后便再不收徒了?!?/p>
祝陰當即擰了一把他的腿,易情疼得齜牙咧嘴,咬著牙,又呻吟著道:“何況,咱們那兒不缺人,只缺牛馬,你來了便要做牛做馬的!”
秋蘭眼巴巴地瞧著他倆,“我不做徒弟,我到你們那兒做貓做狗、做牛做馬都成。要是留落在外邊,我會被人捉了去做娼馬子。我會做飯,會洗衣,能幫著犁地、擇菜,你們便留著我罷!”
她看起來正是十六七歲的年紀,臉龐尖俏,像白凈的丈葵籽兒。一身鵝黃衫子已在昨日洗凈了血污,被手掌撫得平整,貼在身上。日頭在面龐上未留下微黑的曬痕,她就像累墜枝頭的白果,微熟卻飽含清韻。
易情猶豫了,心里的懶蟲在作祟。七字罡字符與療傷金津起了效,他雖身負重傷,卻不怎地痛了。于是他伏在祝陰耳旁道,“師弟,要不,咱們收了她?我瞧師父做的飯食猶如焦炭,全不能入口。我十年前離觀時,師父連衣上的綢帶都不會系。這妮子看起來手腳利索,不如……”
“師兄是想留著個伏侍師父的人么?”祝陰笑瞇瞇道,“可惜,不可以。師父有祝某、迷陣子與師兄便能伏侍周全。師兄莫非是起了懶怠心思,不想干活兒,這才想推給那姑娘?”
說著,他又拍了拍易情的背,笑道,“不成,咱們學道人便是要以至拙勝至巧,勤勉才是正道。師兄,回觀后可有許多活計等著您操理呢?!?/p>
這一拍險些把易情道五臟六腑都拍出來??v使貼了符箓,易情仍痛得面色煞白。他聽出了祝陰話里的險惡之意,叫道:“我還是傷員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