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靈鬼官,你真就如此放了卑人?”
紅衣少年足下一頓,頭也不回地道:“不然呢?要祝某立時將您就地正法么?”
七齒象王撫著脖頸,那兒有一處淡淡的血痕。他咧嘴一笑,露出森然的白齒,像嗜血的野獸。
“你會后悔的?!蹦腥苏f。
祝陰說:“祝某后悔的事多如塵沙,早數不清了,也不缺這一件。”
他背著易情,踩進雪里。天與地一片茫白,雪白的樹影溶進天宇里,只有他的一襲紅衣如艷麗的火苗,灼燙了眾人的眼簾。
紅衣少年垂下頭,放輕了聲,言語里挾著一絲哀婉。
“何況,若是殺了人,破了天廷律令,祝某就無緣再與神君大人相逢了?!?/p>
雪落了下來,墜進湖里,像碰碎了如鏡的水面。祝陰背著易情在雪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,雪片在腳底吱咯兒作響,易情在他頸邊急促地呼吸,吐息像燒沸了的水,滾燙地落進頸窩里。
不一會兒,他們便將象王與黑衣人遠遠拋在后頭。血落在地里,又很快凝了冰。易情背上挨了一刀,神志不清,額上還發(fā)起了燒。祝陰想,凡人真是脆弱,仿佛一件瓷器,一下輕磕便會碎去。
分明是冰天雪地,可背上那人額上卻沁了細汗,發(fā)絲被打濕了,一綹綹地貼著額。過了片刻,易情勉強支起眼皮。祝陰看不見,他的眼角燒得殷紅,帶著平日里難得一見的靡麗。
“?!币浊槠D難地道,“?!帯!?/p>
祝陰問:“何事,師兄?”
易情勉強還有些神志,朦朦朧朧地知道是祝陰救了他。他說:“為何…要助我?”
祝陰嘆息:“師兄與祝某之間不是還牽著那破紅線么?師兄要是死了,祝某得殉情啊?!?/p>
他扭頭道,語氣欣快:“如何,師兄?趁您這時對我感激涕零,幫祝某把紅線斷了罷?!?/p>
易情搖頭,說:“你休打這算盤…要我斷紅線,你還不若…現在把我丟湖里去罷?!?/p>
要是真斷了紅線,祝陰這廝定會狂性大發(fā),將他揉搓個百來回合,再喜孜孜地把他送往陰府。果不其然,祝陰聽他一口回絕,很是惱火,一下便松了手,將他摔在雪里。
易情跌入雪中,骨碌碌地滾了一圈,牽動傷口,低吟一聲。而就在摔下他的那一刻,祝陰亦忽覺心口針刺似的一痛,禁不住猛地揪緊衣襟。
這是緣線之效,若是對對方做了甚么懷抱殺心之舉,一顆心便痛得厲害。祝陰縱氣得咬牙切齒,也只得從染血的雪堆里再屈身抱起他,往房里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