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握了握那只手,卻只摸到一手黏稠的血。
秋蘭咬咬牙,開始努力回憶起易情先前與她所言,運起寶術。兩手漸漸瑩亮,光色在她周身氤氳,如有星辰隕落人間。
不知過了許久,身旁那人似是微微掙動了一下,冰涼僵冷的手漸有了溫熱感。他掙扎著坐起,抓住鮮血淋漓的短匕。
“你是在做甚么?是……很危險的事兒么?”秋蘭握緊了那只手,怔怔地問。
鴰鳥展翅翱翔,涼風拂面,繁星猶如流虹,自他們身邊逝去。光焰艷麗,像織在夜幕中的彩線。他們穿過濃稠的黑暗,向著千萬家星星燈火而去。
“不,我在……”身邊那人忍痛低笑,“為天下人鑄成神跡?!?/p>
何處又逢君
十二月癸亥,是夜,滎州中突發(fā)一奇事。
忽有血雨自天而降,淅淅瀝瀝,澆遍街巷。有人掀開牅戶草席,仰首張望,見得漆黑長天中有一碩大鳥影。有老童生清早在巷口高聲道:“那是背闊千里的大鵬,有詩云:飛兮振八裔,有高志之人降世啦!”這究竟是祥瑞還是兇兆,一時無人能說清。
翌日,日暖風細,天色晴明,一只鴰鳥飛過青嶂碧流,直奔天壇山。神血效力已過,重化作巴掌大小的三足烏搖搖晃晃地飛上山,棲在五脊山門上喑啞嘶叫。迷陣子揉著眼從影壁后轉出來,卻見三足烏身上捆著幾只鼓囊囊的桃心荷包,從檐上骨碌碌地落下來,一下便墜進他懷里。
“你回來作甚?”迷陣子一手捧著三足烏,一手揉著惺忪睡眼道,“咱們天壇山觀無斗儲,師父同我都餓得發(fā)慌,正想抓一只三腳雞烤來吃,你是回來送死的么?”
可待解下三足烏身上的荷囊,打開一瞧,他那瞇縫睡眼登時瞪如銅鈴。荷囊中滿是碎銀,輝光像中天星斗,幾乎要閃瞎迷陣子的眼。三足烏驕傲地挺起胸脯,叫道:
“是微言老兒叫我回來的,不是送死,是給你們送福分來了!”
降了血雨,滎州中人心惶惶,左府中亦不得安生。湖心亭中,七齒象王坐著椅靠,把著只嵌石籠兒,逗著籠里的白鸚鵡,神色卻陰晴不定。
一個銀面男人從柱后轉出來,七齒象王壓著嗓喚道:“冷山龍。昨夜究竟發(fā)生了何事?”
冷山龍頷首,在他面前恭謹?shù)卮故??!盎卮笕恕W蛞褂腥朔叛跍钪菟奶?,毀了地上九獄陣?!?/p>
“一夜……便盡數(shù)毀去?”
“是?!?/p>
“那可是卑人以三十年份的凡人血肉繪作的九獄陣!”七齒象王雙目血紅,兩指倏地一捏,狠狠扣住白鸚鵡頭頸,“怎會一夜便……毀得只余尺椽片瓦?”
冷山龍說:“那人灑下的血肉也有三十年之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