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未落,那身負(fù)千百兵鐵的男人已然奔躍而出。易情伏低身子,忽而對次將星君叫了一聲,“對不住,好兄弟,我如今要賣了你啦。”
“賣我?”次將星君怔怔地道。此時易情已指尖微動,墨跡游出,在他腳下畫開一個圓了。
祥云忽而被畫出一只大洞,次將星君從其中掉了下去。他一面掉,一面叫道:“要是賣了我……能換到酒錢……也不賴……”
龍駒與天將們見狀,心頭猛然一緊。逮不住罪神不要緊,可若是教如今天記府的頭兒丟命,到時頭上的烏紗帽也得丟去。于是他們瘋也似的沖上去,一只只臂膀拉起,像撈月盤的猴子,在云洞邊緣搭起一條人鏈。人鏈末尾的天將拽住了龍駒的鐵靴,而龍駒躍下云洞去,險險捉住了次將星君的手。
次將星君被他們搖搖晃晃地扯在半空里,聲音像蚊子哼哼:“其實(shí)你們……不救我,也成的?!?/p>
天將們定睛一看,方才發(fā)現(xiàn)這廝腳下還踏著一塊烏黑的墨云。易情雖將次將星君扔了下去,卻已先畫好了云朵,托在他腳底。
龍駒蹙眉,“這是調(diào)虎離山之計(jì)!”
他一個鯉魚打挺,攀住人鏈,踩著天將們的肩頭往上蹬。躥上云層,卻見易情溜得飛快,已然上了南天門虹橋,正在橋上笑嘻嘻地向他招手。
獵物就在眼前,切無放棄追尋的道理。龍駒低吼一聲,拔出腰間棗木劍,猛然脫手一擲。雷擊棗木劍有伏魔之效,若非大惡妖魔,龍駒素來不用。鞘口生有龍牙,緊咬刃身,只有他方能拔出。在劃出一道明月似的弧光后,劍刃迅猛地棲身于易情身上。
棗木劍刺來,易情卻不慌不忙,伸手去捉,尖刃刺透了手背,像毒蛇一般咬向心口,可旋即又被染血的手指捉住了。棗木劍的軌跡被強(qiáng)硬地扭開,最終狠狠刺上了頸中的縛魔鏈。
剎那間,鐵鏈迸裂成萬點(diǎn)明光,像螢火一般融入日暉。
龍駒忽而如夢方醒,雷擊棗木職牒可暫解縛魔鏈,棗木劍卻能破縛魔鏈!他只在兩百年前殺蛟虺時拔出過此劍,今日竟熱血奔頭,教易情鉆了空子。
“大司命,慢著!”腦海里似有一根弦突然繃斷,他自背上抽出十字戟,發(fā)狠地沖躍而上。
可易情卻在虹橋上微笑著望著他,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衫,卻無端地顯出一番獨(dú)屬于神靈的艷麗。他從容,鎮(zhèn)定,看著龍駒時,仿佛俯視著掌下的渺渺螻蟻。
他只說了兩個字:
“停下?!?/p>
于是一剎間,龍駒渾身的肌肉格格作響,像是在恐懼地戰(zhàn)栗。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從地底鉆來,穿破重重云霄,捉住他的兩腿。他停下了,像一尊泥像般佇立著,眼里含著難以置信之情。站在他面前的已再不是一只微賤的妖鬼,而是除去縛魔鏈后的、完完本本的神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