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兔點頭:“是人的渣滓。無手無腳,無心無感,這輩子只可恬然臥于天地間?!?/p>
“鑄神跡不成,死后便會變成這模樣么?”小泥巴顫聲問,“可我瞧師父還好端端的。”
“她乃天縱奇才,竟可憑肉身上五重天??赏髤s不能了,你未發(fā)覺么?她身中少說折了九千陽神、九千陰神,便似少了柴的爐膛,火是再生不起來了。從今往后,她再難持劍?!?/p>
清風(fēng)入林,落葉蕭蕭,似垂落的淚滴。小泥巴忽而有些驚恐,頻頻搖頭。三足烏大叫道:“你不敢信?老子才不會騙你!”
“且不說這話了,依你們的話而言,這天地間的一切皆是人化的?哪怕地上的土、天上的云,原先皆是人的形狀?”
小泥巴說著,從地上拾起了一枚圓石。那石子雪白剔透,被溪水沖摩得渾圓無棱。小泥巴卻覺悲哀,興許這曾是一個生人,卻在水流的無數(shù)次磨礪間變得這般圓滑。
“是,你說得不錯??勺冏魃惩?,又有甚不好?既撐起了咱們的立足之處,亦可作護育春紅。那曾叱咤風(fēng)云的道士變作了這番模樣,想必也是他們的愿望?!?/p>
“魂心便是一個人的命數(shù)。咱們?nèi)缃褡冏魅銥鹾陀裢?,亦是咱們的命?shù)?!?/p>
兩只小玩意兒緊挨著,悲傷之色忽像一陣風(fēng),刮到了它們臉上。小泥巴摸著手中的白石,問那兩只蜷在自己懷中的小東西道,“在成了金烏玉兔之前,你們是甚么樣的人?”
三足烏和玉兔對視一眼,小泥巴竟在它們那漆葡萄似的眼里望見了絲絲縷縷的哀涼。
最終,是玉兔搖了搖頭?!霸蹅円延洸坏昧??!?/p>
“記不得了?”小泥巴心道,若是因魂心破損才記不得往事,這兩只小笨東西莫非是缺了腦袋罷?
“是,咱倆在鑄得神跡時魂心受損,只記得咱們本應(yīng)有深情厚誼,應(yīng)形影相依。”玉兔說著,和三足烏擠作一塊兒,兩個毛茸茸的小胸膛相貼,仿佛心跳亦相融難分。
“只是我倆再活一世時,一個被命去岱輿之山上啼日,一個在月宮中伸踠搗藥,相去三萬萬里,天各一方。”三足烏垂下頭,旋即又揚起腦袋,驕傲地道,“不過這都是以前的事兒,如今咱倆又在一起了!”
“你倆是如何相逢的?”
三足烏呱呱笑道,“老子在天上一個勁兒地散光熱,興許是將人間烤得焦枯了些,便遭海岱人拿神箭金仆姑射下來了,落在天壇山下,又遭文家人捉去,養(yǎng)在籠里。”
玉兔也搶著道,“我聽聞三足烏落下塵寰,便將廣寒里的蛤蟆丸吃了個干凈。怕姮娥不罰我,便也將桂樹啃了,果不其然,她大發(fā)雷霆,便將我丟下九重天來啦!那天上雖神仙逍遙,可若不和三足烏在一起,還有何滋味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