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他如此動作,文試燈竟毛發(fā)皆豎?!澳悴槐厮溃屇隳墙幸浊榈陌楫?dāng)來!”
“不,爹。我比他更該死?!蔽墓踊仨?,“我想了很久,我活在這世上究竟是為了什么。”
“事到如今,你還說這話作甚?”文試燈喝道,“自然是為了鑄成神跡!文家含荼茹毒數(shù)百年,便是為了這一夜!你可知玉虛宮百年來說要擇仙童,可那仙童之位卻始終懸而未決?如今咱們離這僅有一步之遙,成了神跡后,文家便能流芳百世!”
“不,爹。那不過是你的愿望罷了,甚么光前裕后,我不曾想過?!蔽墓訐u頭,神色里帶著淡淡的憂傷?!拔也贿^是文家的提線木人,出生也好,為寫天書割肉取血、將易情拐入府里也罷,我從來遵你號令,不曾有過二話。可那終歸不是我想要的?!?/p>
“你想要反抗我么?”文試燈雙目猙獰,泛出血絲,已不復(fù)方才的平穩(wěn)之態(tài)?!澳忝髅髦灰裎宜?,一切皆會順風(fēng)順?biāo)?,你也可登入天廷!?/p>
“我只是想要一回選擇的機(jī)會罷了。我既不想去往天廷,也不想留在府中。”
文公子說著,伸手松開前襟。他回過身來,文試燈才發(fā)覺他的胸口焦黑,其中仍燃著一點(diǎn)明焰。那是易情的寶術(shù),只要其人的憤怒不止,那火焰也不會熄滅。
文公子伸手握上了烈焰,那仿佛是一朵綻放在他指尖的花,只是與它相觸的肌膚如在枯萎,慢慢變得焦黑。他伸出手,火星向下濺落,落在了血字天書建成的法壇上,一剎間,赤舌騰起,天書熊熊燃燒。
“停下!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?”文試燈猛地前邁一步,攀在闌干上,驚恐地望著天書紙在火焰里化作灰燼?;疖f得很快,轉(zhuǎn)眼間吞下一整只法壇,人群在驚呼,文家數(shù)百年來的心血被付之一炬。紙灰在風(fēng)中飛舞,像爛漫的花雪。
“我知道。我只是想要一個機(jī)會而已,一個由我作出選擇的機(jī)會?!蔽墓诱f。
文試燈啞然無言,數(shù)息之后,他痛捶闌干,發(fā)出了野獸似的嚎鳴。然而這時他看見文公子懷抱著火焰,在瓦檐邊微微傾身。
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攫住了文試燈全身,他驚惶地看著文公子跳下了瓦檐,卻難以動彈。
那身影明明在下墜,卻如一只囚鳥歸于天穹。
“在今夜死亡?!庇癸L(fēng),文公子平靜地微笑道。“這就是我這輩子——
孤舟尚泳海
墜下殿閣的那一刻,無數(shù)光景如轉(zhuǎn)鷺燈般掠過眼前。
眼簾中映入一輪明月,月盤上有些陰影,像白璧上的微瑕,文公子看著那黑點(diǎn),它孤仃仃地嵌在月盤里,像一只孤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