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世上怎有這么巧的事?!焙粞蛹滞笠欢叮侗撑南蚺说拿骖a,“死了不好玩,從前你做的那些事……日子還長,咱們慢慢算,慢慢償?!?/p>
江念顫抖得厲害,牙齒忒愣愣地上下磕著,眼圈發(fā)紅,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呼延吉的眼一點點掃向女人的臉,那眼神太過專注,太過復(fù)雜,像是在撫慰,又像是在嘲笑,分辨不清。
“帶走!”男人站起,闊步往外走去。
阿多圖看了一眼蓬頭女人,有些拿不定主意,主子說帶走,可要怎么帶?不管了,不過是兩個梁國女囚,大不了牽在馬后,從前他們都是這么對待俘虜。
阿多圖朝前一揮手,立時上來幾個兵卒,把江念和云娘綁了,留出一頭麻繩,牽引出門。
風(fēng)雪漸息,四圍被大雪覆蓋,沒個五六日,雪化不了。
麻繩一端緊綁江念的雙手,粗糲繩結(jié)勒進(jìn)腕間的舊傷,滲出的血珠轉(zhuǎn)眼凝成冰碴,另一端則系于馬鞍,就這么的,兩個女人跌跌撞撞地隨行于隊尾。
江念口中喘著團(tuán)團(tuán)白霧,朔風(fēng)卷著雪粒子往領(lǐng)口鉆,麻鞋兜不住腳,遺落于雪中,赤足陷進(jìn)積雪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,沒走到幾步,雙足就被凍得失了知覺。
走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,隊伍停了下來。
阿多圖不明所以,走得好好的,為何突然停下,疑惑間,見主人翻身下馬,往隊尾走去,轉(zhuǎn)眼間又折返回來,不過肩膀上扛了一個人,不是別人,正是那個臉上生瘡的梁國女囚。
這一下了不得,別說阿多圖驚詫,就是一眾兵士也驚得瞪眼,他們的王竟然親身背伏一個污丑的女囚,兵士們相互對看,從對方的眼中確認(rèn)自己沒眼花。
呼延吉不理會,闊步走回隊首,阿多圖十分有眼力地拍馬走到隊尾馱另一婦人。
呼延吉抱江念上馬,自己翻坐于她的身后,脫下身上的貂皮大氅,將懷里的人裹得嚴(yán)嚴(yán)實實。厚重的銀灰貂氅,皮毛松軟厚實,遠(yuǎn)遠(yuǎn)看去,仿佛是毛茸茸的身子長了一顆人頭。
光澤的皮毛籠著江念的臉,氅衣內(nèi)殘有男人舒暖的體溫,不一會兒,她的身上開始冒汗,臉上、身上的凍瘡開始發(fā)癢,忍不住伸出手去撓。
“你若不想要這張臉,盡可去抓?!蹦腥说穆曇魪暮髠鱽?。
江念訕訕收回手。
呼延吉拍馬,馬兒一聲嘶鳴,朝前沖去,江念沒有防備,身子往后一仰,偎到他的胸膛間。
她不知接下來等待她的會是什么,后面的路一定不太好走,只是……現(xiàn)在的她好乏累,想要閉目休息片刻,而身后的胸膛十分寬厚溫?zé)?,他……長大了,暫且倚靠一下罷,女人緩緩闔上眼。
呼延吉垂眸看向懷中昏睡的女子,睫毛上凝著細(xì)碎的冰晶,蹭在貂絨大氅上化作一滴水痕。
“阿姐可知?!彼N著女人凍紅的耳尖,看著那一點似有如無的耳洞,呢喃著,“當(dāng)年,你碾碎的不止是我送你的碧海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