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氏怎會不知呼延吉在梁為質(zhì)會遭受什么,只是她不愿去面對,不愿去承認(rèn),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。
直到那日,兩人因?yàn)楦呒业氖聽幷摚驹谒拿媲?,親口告訴她,他在梁國過得不好,不,不是不好,是很慘。
從那天后,高氏心中郁結(jié),不能坦然,江念來給她問安,她多次想開口問問她,呼延吉在梁國過得怎么樣,有沒有被欺負(fù)。
還有,他肩窩處的傷……是怎么回事……
“他告訴我,他在梁國多虧有你照顧?!备咛罂聪蚪?。
“妾身并沒做什么,那個時候妾身玩性也大,大王也好頑,所以,一有好吃的、好玩的,妾就會叫上他?!苯钚α诵?,又道,“與其說我照顧他,不如說他照顧我。”
高氏來了興趣,說道:“怎么說?”
江念不知想到什么,抿嘴笑了會兒,說道:“從前妾在梁國,門戶相當(dāng)?shù)馁F女們并不大愿意同妾身走得近,妾雖得家中人愛護(hù),卻沒個相伴說話之人,后來,偶然間遇上了王,那個時候他年紀(jì)不大,幾歲的小兒,也沒什么可避的,慢慢的,來往就多了?!?/p>
“還有呢?”高氏臉上帶了一絲笑意,又問。
江念見高氏好似很有興致,便把呼延吉兒時怎樣被人欺負(fù),然后他又怎么報復(fù)回去,講到他如何整治兵部家的吳大郎,先是給那馬兒喂瀉藥,后又在馬鞍上附膠,使吳大郎不能下馬,穢物沾衣,滿街惡穢熏天。
聽到這里,高太后再也忍不住笑起來,守在涼亭外的宮人們很是吃驚,太后同梁妃說笑?
江念斷續(xù)說了些呼延吉在梁時的生活,說到后面,高太后不再只是旁聽,會打斷她的話,問一些有關(guān)呼延吉更深、更細(xì)的情況。
江念從前愛聽?wèi)?、愛聽書,自然也很會說故事,她會把呼延吉受欺辱的過程,輕淡化,然后將他復(fù)仇的快意放大,高太后聽了如何不歡喜,笑得眼睛都沒了縫。
呼延成在世時,沒同高氏說自己阿弟在夷越的苦難,呼延吉?dú)w家后,亦沒同高太后細(xì)說自己的酸慘,她更不可能在高氏面前述說他不堪的過往。
是以,她只挑了些不痛不癢的事哄高氏開心。
高氏是高家出來的,到她這個年紀(jì),許多事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裝糊涂,并非真糊涂。
她當(dāng)然看出了江念的用意,并不責(zé)怪她,但也不會就此被糊弄。
“梁妃,說了一圈,還是說回來罷,吉兒肩窩處的傷是怎么來的?”高氏端起桌上的花茶,呷了一口,嘴角雖有笑紋,眼底的笑已完全退去。
這個話,江念不能說,所以就算高氏再次發(fā)問,她仍默然不語,然而,江念越是這樣,高氏越會弄清楚。
“我知道你的顧慮,就算你不說,我也會派人去查,我知他那師傅回了夷越,想找也找得到,只是事隔這些年,查出來的東西,未必是真,也許同實(shí)情相隔甚遠(yuǎn),如此一來,豈不是更不好,待我再去問吉兒,又是一番不平靜,不如你現(xiàn)下告訴我,我聽過也就聽過了,只捺在心里不說?!?/p>
江念思忖著,當(dāng)年那事出了后,呼延成從夷越遣人赴梁護(hù)呼延吉周全,同時訓(xùn)練他的身手。
呼延吉的師傅是知情此事的,而他的這位師傅就在夷越,正如高氏所說,她若想探查,不難……
正在江念遲疑不定時,高氏又說了句:“不論親與不親,我總歸是他的母親,不要瞞我。”
江念輕嘆一息,微微啟唇,說道:“那一次,他差點(diǎn)喪命……”
那一年,呼延吉來梁國不到一年,應(yīng)是他被她救下之后的半年內(nèi),大概在那個時間里。
呼延成給他弟弟指派的奴仆還未抵達(dá)大梁。
皇帝給呼延吉在城中賜有一座府邸,另給他配了奴仆,說是奴仆,實(shí)是看管和監(jiān)視,且因他異樣的容貌,異國人的身份,再加上他年紀(jì)甚小,對他的照看自然也就不上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