朵爾罕擺了擺手,一臉和善,笑說道:“豈敢僭越,王庭乃大王威儀所駐,臣本下僚,安敢以車馬犯禁?自當(dāng)下車趨步而行,方顯人臣本分?!?/p>
“左大臣不必如此,下官得了大王之命,恭候在此,大王特意交代,左大臣可乘車直驅(qū)丹墀,老大人還是莫讓大王久等。”阿多圖說道。
朵爾罕想了想,頷首道:“既是如此,老夫遵從王命?!?/p>
說罷進(jìn)到車內(nèi),馬車方駛進(jìn)王庭大門。
阿多圖轉(zhuǎn)過身,雙手叉腰,看向馬車行去的方向,“呸”的一聲往地上啐了一口:“老東西,遲早收拾你。”
馬車一直行到議政殿前停下,在夷越,從未有過朝臣的車馬可進(jìn)入王庭,更不可能徑直通到議政殿。
車簾揭開,朵爾罕下了馬車。
丹增已在車外候著:“左大臣隨老奴來,大王已候多時?!?/p>
朵爾罕隨丹增行到議政殿前,理了理冠帶,步入,一進(jìn)議政殿,向上伏乞跪拜,雙膝剛沾到地面,一雙手將他扶起。
“左大臣不必多禮,來人,賜座?!?/p>
朵爾罕向上謝恩,這才入座。
不一時,又有宮人上茶。
“不知大王召老臣前來所為何事?”朵爾罕恭聲問道。
呼延吉走到窗邊,背朝外,面朝里,看向朵爾罕,這才說起梁軍往東境進(jìn)發(fā)的消息。
朵爾罕聽罷,面上先是一肅,然后說道:“梁軍狼子野心,入我夷越東境,定是想渡星月湖,攻打佩城?!?/p>
此句說罷,便無后話。
呼延吉勾了勾嘴角,又道;“本王若沒記錯,東境守將達(dá)魯是你的部下?!?/p>
朵爾罕一聽,慌的從座位上站起,再“撲通——”一聲跪下,連聲道:“六合之內(nèi),君王之土,人跡所至,無不臣者,我夷越將士,皆屬大王麾下,大王為君,老奴為臣,不敢當(dāng)此之言,惶恐?!?/p>
呼延吉眼微瞇,暗道,老家伙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,跟他打太極,想要好處,卻又不自己開口。
呼延吉倏忽一笑:“本王同左大臣玩笑,何故就跪拜起來,快快起身。”
朵爾罕拭了拭額上的汗,略顯吃力地起身,重新入座。
“依左大臣之見,梁軍往我東境而來,我軍該如何應(yīng)對?”呼延吉直直看向朵爾罕,等他的回答。
這個時候,朵爾罕卻不合時宜地從桌案上拿起茶盞,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,又放下,嘆息道:“今敵寇壓境,為護(hù)我夷越疆土,老臣愿使犬子往赴東境,隨將士勠力破敵,以退梁師,只是……”
呼延吉聲音平平,問道:“只是什么?”
“只是……老臣對這個兒子最為器重,傾注心血最多,遣派他往東境,這一去,生死難測……”朵爾罕說著,掩袖拭淚。
呼延吉仍背靠著窗,外面就是郁郁蔥蔥的園林,光灑在他寬整的背上,臉卻隱在背光處,聽他說道:“左大臣衷心可鑒,本王心下感念,不知該如何封賞左大臣之衷心?”
“臣子者,當(dāng)為君排解憂難,皆是老臣本分,怎敢討要封賜,只是老臣年邁,獨(dú)獨(dú)放心不下小女,妲兒,若使小女留侍宮闈,得大王垂青照拂,老臣心愿便了,死也可閉目了。”
朵爾罕說罷,半晌不見對面回應(yīng),只有涼涼的風(fēng)從敞開的窗戶吹來,于是抬眼看去,心下一震,那人背著光,看不清面目,更探不出眼底的情緒。
朵爾罕可謂是久經(jīng)世故,老謀深算,然而,在面對他們這位年輕君王之時心里卻打起鼓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