席間,歌舞吹彈,聲樂盈耳。
上首正中坐著達魯,右手長案坐著崔致遠,左手長案坐著朵阿赤。
光這個位次,朵阿赤心里就有意見,這個崔致遠不知從哪個角落蹦跶出來的草莽,只因是大王親派,待遇就高他一籌。
因著心里不痛快,連帶著沒有好臉色。
堂間眾將皆是武人,見那朵家郎君面色不虞,活像人欠了他二五八萬似的,先還向他敬酒,到后面也不熱臉貼冷屁股,不去招呼他。
眾人反倒同大王派來的監(jiān)軍相談得甚為投契。
這些武將多是從底層摸爬滾打,掙得軍功,一步一步走到這個位置,畢竟真正的高門子弟,是不會跑到軍營來爭苦吃,頂多像朵阿赤一般,走個過場,踩在別人的肩背上撈個軍功就走。
崔致遠同這些兵士們一樣,也是從底層起來的小人物,腦子又活,見人說人話,見鬼說鬼話,再加上他屬大王委派,眾人自然更親近于他。
畢竟對大多數(shù)人來講,君王就是君王,是夷越第一流人物,在夷越不管你是什么上姓,都比不了王姓,呼延氏。
“崔監(jiān)軍,京都城有什么好玩的或是好吃的?那邊的女人好看不好看?”
說話之人正是魚九。
此言一出,引得眾人哄笑,連上首的達魯也搖頭笑起來。
他們這些邊軍,除了達魯和三兩個副將,其他人皆沒去過京都,駐守境軍,除非因命調離,否則一輩子不得離開守望之地。
崔致遠手拈酒杯,借著醉意,瞇眼將場內情景快速一掃,心中有了定數(shù)。
這些軍中大小將領,皆以達魯為首,這個為首,不僅僅是因為達魯?shù)膶④娐毼唬钦嫘淖冯S此人,再觀剛才年輕小將的頑話,作為大將的達魯非但沒有斥責,反倒跟著一起笑。
這就不僅僅是上下級的關系,還兼有兄弟之情。
若能拉攏這樣一群人,對大王日后大有裨益,可謂手中利刃,若失敗的話……
崔致遠朗笑出聲,說道:“咱們夷越京都有天下最鮮的肉食,有天下最香的醇釀,自然也有天下最美的女人。”
此話一出,引得席間眾人哄笑出聲,可是笑了幾聲后,聲音隨之低了下去。
最鮮的肉食,最香的醇釀,最美的女人,誰不向往,可也只能是向往。
就在眾人情緒低落之時,崔致遠給自己滿上一杯酒,高高舉起,說道:“我夷越京都能有如此繁華,百姓安享太平,皆是眾邊境將士拿命搏來的,沒有你們,又何來的肉食、醇釀?待到海宇清寧,我必向大王請奏,讓眾位將軍賞玩京都,酒肉管夠!”
此話一出,低沉下去的空氣又歡騰起來,雖然只是口頭言語,可它到底是一份盼望。
就在眾人起興之時,居于達魯左側的朵阿赤嗤笑一聲,這一聲嗤笑很輕,再加上堂下還有歌舞,眾人又在喧笑,應是聽不到,偏讓崔致遠聽到了,他不光聽到,他還大剌剌地問了出來。
“朵家郎君,你笑什么?有甚可笑的?”
朵阿赤兩眼往下睨著,嘴角勾著笑,可笑意之下的輕蔑,誰都看得出來。
“聽你說話甚是可笑,我便笑了,怎的,不準人笑?”
朵阿赤忍了這個瘦小書生一路,又見他在席上夸夸其談,把一眾兵匪哄得樂呵,在心里不知罵了他多少遍小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