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甄張了張嘴,她想解釋,可沒法解釋,他說得沒錯,那個時候的她沉在一段倦懷的青春苦澀里走不出來。
“怪道那時你日日愁悶,我還以為你思家,丟開手上要務,日日伴著你,原來不是思家,是想這野漢!”男人滿腔譏諷,“你肖氏為云川豪族,同我羅氏并夷越上姓,想不到教養(yǎng)出來的女兒,竟是這般的……”
羅疏終是沒說下去,然而肖甄卻白著臉,追問道:“這般的如何?”
“叫我怎么說出口?馬車已備在府外,不必辭族中長輩,待你去后,我自會同他們交代,你的嫁妝我會叫人一并送還,你自去罷?!蹦腥苏f罷,一甩袖,背過身不再看向女人。
肖甄哭得兩眼紅腫,點了點頭:“想不到,你是恁硬心腸的人?!?/p>
說罷,也不及收拾任何衣物,只帶了幾個肖家陪過來的仆從,出了府門,此時天已暗了下來,府門前的大燈籠把門前的一片地照亮。
那里已停當了幾輛寬大的馬車,肖甄在仆人的攙扶下,踩著杌子進到車內,丫頭香海隨后進入馬車。
“主子……我們……”她仍有些不敢相信,就這樣被遣還云川了?可當她看見自家主子花容淹淡的模樣,閉上了嘴。
“叫車夫啟行罷?!毙ふ缡酶裳蹨I,重新調整情緒,她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,不必哭哭啼啼。
香海又往主人臉上看了兩眼,確認她無事,掀開車簾,朝外說道:“啟行罷?!?/p>
車夫應下,揚鞭一甩,前前后后幾輛馬車緩緩朝一個方向行進。
香海從車案倒了一杯香茶,遞到主人手邊:“主子,喝點茶。”
說罷,見肖甄滯在那里,失了魂一般沒有反應,不知在想什么,眼角仍帶著紅紅的淚星,于是將茶杯輕擱于小案,縮回手,安靜地侍在一側。
車內無人聲,只有車輪轆轆響,簾子被夜風吹蕩起,“呼啦呼啦——”地打在車壁上。
肖甄心底一片悲涼,比這夜色還涼,雖說她告訴自己,她沒有對不住他,沒有錯,是他狠心,可腦子里總是抑制不住地閃過二人過往的片段。
為著她,他在云川待了兩年有余,這個做不得假,他會在她經常過往的小徑等她,故作偶遇,他同她攀談,他面上冷持,她卻看出他眼中流露出的歡喜,這也做不得假。
后來,她嫁到羅家,他沒有半點冷待她,對她仍是極好,閑暇之時,她甚至想啊,哪怕是狄超,也未必有他這樣體貼。
再后來,他們的孩子沒保住,他沒有怨責她半分。
狄超出現(xiàn)在她面前的時候,她的內心沒有太大的起伏,初時只是驚詫,驚詫過后是對他還活于人世的開心,再無其他了。
“甄姑,你可愿隨我走?”狄超滿臉期待地問她。
肖甄呆了呆,搖頭道:“你活著就好,過去的已是過去?!?/p>
狄超沒料到她會是這個答復:“你是不是怨我一次也未去看你?”男人說著,不待肖甄答話,繼續(xù)道,“那個時候,我知道你我二人此生不可能,只好把對你的心思掩下,可現(xiàn)在不一樣了。”
狄超發(fā)現(xiàn)他說罷,他心中思念之人仍是神情淡淡的,又道:“我去了外海一趟,原來另一端還有更大的國土,在那里沒人認識我們,我們可以在那里生活,雖給不了你潑天的富貴,可憑我的身手養(yǎng)活你不成問題……”
他能說出這番話也是因著他知道,甄姑并不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子,只要他二人在一起,什么困難都能克服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