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深吸了一口氣,對著魏征等人嚴肅道:“君王一意,思量難免不足,諸卿日后定要時常勸諫于朕,以免朕行止有失,反誤政事。”
魏征等人心悅誠服,紛紛拱手口稱不敢,心中卻頗有幾分自豪,看看他們的陛下,多么會反躬自省,多么有容人雅量,簡直是——不世出的明君!
至于唐憲宗,呵呵。
中唐。
李純的臉青了青,武元衡和裴度還在堂下,當著重臣的面被水鏡指著鼻子罵,他的面子根本掛不住,只剩一張嘴硬:
“朕一手提拔了白居易,他卻如此無禮,朕不該稍作懲戒嗎?”
這哪是“稍作”啊!武元衡想要開口,裴度不著痕跡地將他一拉,率先拱手道:
“白居易直言敢諫,恰可見他感念陛下提攜之恩,欲報陛下。昔年,鄒忌諷齊王納諫,齊威王聽之,戰(zhàn)勝于朝廷,陛下若因此治白居易的罪,朝堂之上誰還敢說真話,屆時陛下豈非日日處在蒙蔽之中?陛下圣明天子,必不可將自己置于險境?。 ?/p>
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(jù),李純一時想發(fā)火也發(fā)不出來,只好冷哼一聲,沒好氣道:“朕豈會做這等事?”
裴度聞言悄悄松了口氣,與武元衡一起行禮:“陛下圣明!”
小院里。
白居易苦笑搖頭:“陛下政令有失,我為拾遺,不可不諫言……”
臣子有赤心,君王可有太宗之雅量?
【如果說,此時的小小波折他尚能忍受的話,那么直至武元衡與裴度遇刺,他上書諫言,被群起而攻之,落貶江州,白居易才感受到了仕途的嚴霜,從三科及憎命達,順遂如白居易,也難逃此讖?!?/p>
李白亦是嘆息:“居不易,難樂天,我等與他,也有‘同是天涯淪落人’之慨了?!边@邊的文人為白居易的遭遇嘆息不已,那邊皇宮的氣氛卻是倏然緊張了起來,楚棠這幾句話說得不甚清晰,但是任誰都聽得出來其中暗含著一場怎樣的風暴。武元衡憂心如焚:
“陛下,那張宿本為市井無賴,無德無才,蒙陛下圣眷卻不思恩報,此等禍心陛下斷不能相容??!”
接二連三的暴雷,唐憲宗的臉色就沒好過,張宿是他任廣陵王時出入邸
琵琶行10
昔年,武王問政于太公,治國之道當何為,太公回答“愛民”而已。
何謂愛民?為君者,要給予子民利益而不要傷害他們;讓他們活下去,而不是殺害他們;要給予他們生活之必需而不是搶奪他們的東西;
要讓他們快樂而不是日日痛苦憂懼;要對他們和顏悅色,如春風潤物無聲。所謂治國之道,不過是一個“愛”字。
白家世敦儒業(yè),他從小學的是修齊治平的敦倫儒教,窮則獨善其身,達則兼濟天下。入仕為官,也秉承先師遺教,食君之祿,擔君之憂。
他覺得士人便該為百姓言,這是他讀書為官的應(yīng)盡之責,如水鏡所講,在忠州、在蘇杭、在龍門,他不過是做了一個為官者該做的事而已,可那些百姓卻是如此掛念他,為他筑碑立像、夾道相送,一點施為竟致傳誦千年!
白居易不受控制地站起身,嘴唇嗡動:“某……受之有愧……”他深吸一口氣,才堪堪抑制住激蕩的心情,苦笑一聲,道:
“其實聽聞江州之貶半是因為諷喻獲罪,我心中確有動搖。”
“兄長……?”白行簡看著他怔愣出神。
白居易淡笑:“如楚姑娘所說,我名樂天,時難樂天。仕途風波交惡此般苦楚常人難言,我的機緣,一窺后半生門徑,正是規(guī)避之時?!?/p>
白行簡語氣澀澀:“我先前便說,兄長不如來作傳奇?!?/p>
作傳奇,放棄那些與權(quán)門豪家針鋒相對的諷喻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