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但需要注意的是,如果將以上三對當作小說主體來看,那么,其中的女子形象事實上是被遮蔽的。在白居易與湘靈的故事里,白居易最后娶妻,雖然意難平,但好歹娶得了世俗意義上的“成功”,元和遭貶后,也可得到機緣再登青云,但湘靈卻是為著一個承諾困守一生,史書難存。
劉蘭芝和焦仲卿都是被逼迫的對象,焦母逼迫焦仲卿休妻,并為他物色了東家所謂的羅敷女,焦仲卿雖與劉蘭芝約定“不久當歸還,還必相迎取”,但是一個弱女子在古代被遣回家,會遇到什么不言自明。
劉蘭芝回家后同樣受到逼迫,她的兄長逼她嫁給太守家的公子,劉蘭芝更是無法反抗,縱有滿心不愿也只得答應下來,終日以淚洗面。
但得知消息的焦仲卿卻對著她一頓陰陽怪氣,我們固然可以理解一個人在盛怒下的口不擇言,可正因如此,也更傷人。
劉蘭芝畢竟是一個剛烈的女子,聽到他的話頓覺自己的感情和人格都受到了侮辱,所以也選擇和焦仲卿一起以死明志,于是一個舉身赴清池,一個自掛東南枝。
正如劉蘭芝悲憤地質問“何意出此言”,“同是被逼迫,君爾妾亦然。”他們明明置身于同樣的困境,焦仲卿對她卻無半點體諒,甚至說出了‘卿當日勝貴,吾獨向黃泉這樣的話,簡直是字字誅心了。
陸游就更不必說,有一種說法,也是大家所熟知的,《釵頭鳳》后,唐婉郁郁寡歡,一年之后病逝。這些女子的結局,聽起來竟更讓人欷歔嘆惋?!?/p>
楚棠的語氣帶著感嘆,仿佛真的對千年前那些女子的悲劇感同身受,白居易不忍再聽,痛苦地捂住臉,眼淚從指縫中流出。
漢末,焦家。
焦仲卿怔愣地站在原地,忽然咧嘴,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:“我逼死了蘭芝,我逼死了蘭芝……”
他無意識地重復著這句話,忽然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,清脆的聲音在黑夜里格外響亮。一旁的焦母嚇了一跳,慌忙去攔:“仲卿,你這是做什么?”
焦仲卿抬頭看向他,神情凄惶:“我逼死了蘭芝,我真該死?!?/p>
焦母臉色一變,厲聲道:“就為了一個劉蘭芝,你竟要這樣尋死覓活嗎?你還有沒有點出息?!好,你這是在怪我,我……我也死了算了!”
說著,她就作勢要往墻上撞。焦仲卿嚇了一跳,回過神來,慌忙拉住她:“娘!”
焦母死命拽住他的手臂,額上青筋隱現(xiàn):“你要還認我這個娘,就趁早斷了和劉蘭芝的念想!”
“娘,您別這樣……您到底是為什么不喜歡蘭芝??!”他徒勞而又絕望地大喊。
劉家。
劉蘭芝不可置信,那樣絕情的話,竟然是仲卿說出來的!她以為是二人情比金堅,最后以死相抗,卻不想是焦仲卿先冷語傷人!
她不由得有些不滿,水鏡說得對,面對這樣的質疑,她怎么可能不生氣?
南宋。
陸游驚慌地站起身:“表妹,怎么會……我到底寫了什么,竟令表妹抑郁而終!”
他才堪堪與唐婉和離,每日悲不自勝,時常作詩遣懷,最后,他的那些詩,竟然會變成扎向表妹的刀嗎?
【在孝大過天的封建時代,阻撓他們的不只是母命,更是母命背后森嚴的禮教。這些男性無一例外選擇向母命妥協(xié),向禮教妥協(xié),有些甚至將痛苦轉移到比他們更卑弱的女性身上,這不得不讓我們想起魯迅的《傷逝》。
《傷逝》中,涓生和子君為愛勇敢地掙脫家庭束縛,卻在日益艱難的生活里消磨,涓生對子君的愛隨之消減,以致最后蕩然無存。
他向子君坦言自己不再愛她的想法,子君無法,只好回到了父親的家,一個出走的女性回去會面對什么?我們不可想象,只知道最后的結局,是子君身死,而那把刀,是涓生親自遞出的。】
“呸!涓生這個負心漢,若能讓我遇到,定要把他壓到子君的面前痛打一頓解氣!”有黃衫客當下憤憤地打抱不平。
“將一個女子推到風口浪尖,算什么男人!”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憤然指責,顯然看不上這種行徑。
“聘則為妻奔則為妾,子君與涓生無媒茍合,被拋棄不是自找的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