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聲脆響,嬴政生生砍下一塊桌角”
阿房宮賦4
斷裂下的桌角承受不了帝王之威,惶恐的在地上滾了幾圈,怒響惹得本就跪了一地的臣子愈發(fā)緊張起來,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磚里去。
另一側的幾個郎官膽子就更小了,他們本來便是做文書工作的,因著水鏡神跡,被召來記錄楚棠所講的各項內容。
陛下當初特意吩咐,天機難得,務必要將水鏡里講的話事無巨細記下來,他們也一直兢兢業(yè)業(yè)。但剛剛……剛剛這后輩在罵陛下、罵大秦??!
握著筆的手抖了抖,幾個郎官苦著臉在心里哀嚎,“阿房出秦朝畢”這種大逆不道的話,他們也不敢寫??!
筆墨凝滯,他們顫顫巍巍地欲要擱筆,忽然聽到一聲低喝:“不許停!”
——是陛下!
郎官們一個激靈,立時板板正正跪直了脊背:“陛……陛下……”
嬴政眉眼含霜,肅著臉看了過去,面上薄怒未消,但已看不出剛剛劍劈桌案的雷霆之勢,只語氣依舊沉冷:
“不許停,繼續(xù)記,將楚棠說的話一字一句給朕記清楚。”
他轉過身來負手而立,銳利的眼越過跪伏的臣子,看向水鏡里的犀利辭章,錚錚挺拔:“朕,與大秦,享得了夸譽,也擔得起罵名!”
鏗然的語氣響在大殿,眾人心中巨震,一個個肅容站起身來,拱手向前方的君王躬身一禮:“臣等謹受教!”
北宋。
蘇軾博聞強記,聽到楚棠的話便搖了搖頭,饒有興趣地道:“‘阿房出秦朝亡’之言也并非沒有過,《阿房》起筆頗祖陸參《長城賦》之筆法,《長城賦》所謂‘千城絕,長城列。秦民竭,秦君滅’不正是這個意思么?”
“不錯?!碧K轍也想起來了,“陸句一句一轉、層層遞進,由長城而見民竭,民竭而見秦滅,詞意顯豁,杜文雖則意同,但更為蘊藉,愈見功力了。”
他贊不絕口,一旁的蘇軾顯然也深感其妙,他本就愛極了杜牧的這篇文章,曾多次于寒夜百讀,體會自然精深,當即接著道:
“賦中以三字句起,祖于郭璞‘巖作井,龍登天’,流于謝惠連‘歲將暮,時既昏’,又有陸之《長城》,及至樊川《阿房》,取法于前而自出機杼,也難怪崔郾一見而驚為天人了。”
“是??!”蘇轍更為嘆服:“就像此文雖與《長城賦》同出一意,但文質之間儼然仙凡之別?!?/p>
蘇軾對此同樣也很認同,點點頭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:“子由啊,你說若在始皇陵前將《長城》、《阿房》兩賦各誦讀一遍,那始皇帝會更激賞哪一篇?”
???
蘇轍表情險些裂了:“我覺得,始皇可能更想找你我二人夜談?!?/p>
他欲哭無淚,兄長為什么總是會有這種危險的想法?!
【接著往下,從“覆壓三百余里”到“而氣候不齊”,這是在寫阿房宮的建筑之奇。宮殿的設計很巧妙,占地面積廣闊,依山勢水勢,亭臺樓閣等等不一而足。
這里要注意這樣幾組描寫。首先,“長橋臥波,未云何龍?復道行空,不霽何虹?”我們都能看出來,他要說的是長橋似騰龍、樓閣間在空中的拱道如彩虹,但杜牧偏偏采取了一種攝像機的方式,就像在拍vlog——“哇,前面好像有一條龍!可是沒有云哪里來的龍呢?誒那兒有一道彩虹!但剛剛也沒下雨??!”
走進去一看,哦,原來是河上的橋梁和空中的閣道?。【谷蛔龅眠@么精美。一下子,我們就從這幾句中讀到了杜牧的驚艷。
其實小杜也沒見過阿房宮,但他就是寫得如在目前,讓人身臨其境,就很像李白寫《蜀道難》,還有范仲淹寫《岳陽樓記》,沒見過,全靠想?!?/p>
楚棠順勢一cue,被點到的李、范二人俱是露出了矜持的微笑。
【說起來,雖然杜牧和李商隱并稱為小李杜,但其實杜牧詩風更像李白,李商隱則更像杜甫,他的七律句法很有老杜遺風;而杜牧七絕寫得好,風神俊朗,更像白哥意態(tài)瀟灑。】
“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