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醒時思緒尚可壓抑,夢境卻不受控制,他常常見到她——有時是在與他初遇時的那顆橡樹之下含笑看著他,有時是他們那短短半個月親昵的記憶,但更多時候她會是一個陌路人,如這幾年的共事中,禮貌而疏離地致意。
沒有一種假設(shè)指向她深涉險境,豎琴手內(nèi)部進(jìn)行的占卜結(jié)果也在告訴眾人,她的處境安全。
以至于當(dāng)黎明之主教會派人告訴他辛西婭命懸一線時,他感到了荒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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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山達(dá)教會的營帳中彌漫著濃烈的煉金術(shù)與圣水的氣息,托拉姆甫一進(jìn)入,便險些被嗆得咳嗽。
這里并不是教會原本用于治療傷員的那個帳篷,而是騰出來專門安置辛西婭的煉金室。
他本以為這是辛西婭的好友為她爭取的優(yōu)待,然而引路的牧師卻告知了他辛西婭女士如何冒著難以想象的危險,完成了那個幾乎不可能的任務(wù)。
低階白袍牧師的語氣中帶著少年常見的對于英雄事跡的歆羨,托拉姆卻聽得心頭一緊。
阻止神降。
她得付出多少代價。
直到見到辛西婭時托拉姆才明白,為什么洛山達(dá)教會在征得豎琴手組織同意之前,就直接將辛西婭接到了他們的營地。
這遠(yuǎn)非豎琴手們可以處理的情形。
她的雙眼緊閉,無聲地躺在床上,素來靈動的面龐此刻灰白得仿佛已然死去。
除了領(lǐng)口的星星點點,她的身上幾乎沒有血跡。
不是外傷,卻陷于瀕死。
沒有任何一種值得樂觀的可能性。
此次出征中資歷最深的牧師蘭登女士剛剛停止施展神術(shù),坐于一邊休息。
她白袍上的金色飾帶都沒有捋齊整,顯然是匆忙趕來,遍布皺紋的額角仍殘留著體力透支而在這刺骨冬夜中滲出的細(xì)汗。
托拉姆走到近前,出聲致謝。
然而蘭登抬眸看了他一眼,注意到斗篷上那枚新月豎琴的飾針,便不悅地皺眉。
立于她身側(cè)的希娜揮手屏退其他仍在煉金室的教士,片刻之后,帳內(nèi)恢復(fù)了寂靜。
托拉姆不明白這是在做什么,正要出聲詢問辛西婭此刻的情況,便被蘭登飽含怒氣的聲音搶白。
“你們豎琴手有病嗎!人死光了?非得讓一個孕婦上戰(zhàn)場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