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路河很尊重他的隱私,所以他沒有翻閱相機(jī)里除了線索之外的其他部分,自然也不會無意中發(fā)現(xiàn)翟望岳偷偷拍下的照片。
那幾張照片里,或者只有申路河一個白凈的側(cè)臉,恰好捕捉到那個酒窩?;蛘呤撬终频囊唤?,手指蜷縮著。更多的是他的背影,姿態(tài)很挺拔也很好看,像浮在背景里的一個虛無的音符,也像紛亂的世界底色中最后一滴色彩。
這樣的描述很矯情,但翟望岳必須承認(rèn),假如自己還對月城有什么留戀的話,就是——
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擦過照片里申路河的下頜,翟望岳對那里的溫度還還全然陌生,他模擬著觸覺,忽然起了點惡劣的心思,要是申路河真的無意發(fā)現(xiàn)它們,他會說什么,會難堪還是怒氣沖天。
他既怕他發(fā)現(xiàn),又怕他永遠(yuǎn)無法知曉,一廂情愿地把自己當(dāng)作失去哥哥的小輩。
翟望岳想,也就算多么地厭惡這層身份,也必須利用他來得到申路河的特別關(guān)注。
不然,他怎么會認(rèn)識申路河這樣的人。
他進(jìn)入睡眠的時候是帶著不甘的,但這次輕手輕腳步入他夢境的申路河卻格外地溫柔,只有這個時候,申路河的笑容才是只屬于他的。
論跡不論心。翟望岳自欺欺人,至少現(xiàn)在為止,他什么也沒有做,埋在心底的想法,他不說,就無人知曉。黏膩的汗液在黑夜里濡濕了床單,像膠水。
假期很快結(jié)束了,申路河照例送了翟望岳一段路,這一帶一向打不到車,司機(jī)一看見殯儀館的名字逃得不見蹤影,所以只好一起走。
明知道申路河不能送太遠(yuǎn),在一個路口就差不多了,但翟望岳過了馬路之后,依然停下腳步,試圖回頭看一眼。
這一眼讓他之后每一次想起都心有惴惴。
一輛車直直地向他站的地方?jīng)_過來,車輪飛轉(zhuǎn),和路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響。車頭和他只差一指的距離,若他沒有回頭,它就會撞在他的后脊椎,把他平推出去,撞得像紙片一樣飛起,然后重重落地,摔成一副糊在地面上的抽象畫。
翟望岳甚至沒聽見剎車聲,但他來不及想太多,做出了迅速的反應(yīng)——撒腿就跑。
然而他已經(jīng)被逼到了死角,眼前是河邊的欄桿,翟望岳單手一撐,飛快地越過欄桿,然后一個踉蹌扎進(jìn)了難聞的河水。
與此同時,身后一聲巨響,翟望岳用眼角的余光瞥見,車頭撞在了欄桿上,扭曲變形的條狀把車頭卡住了,動彈不得,車輪徒勞地旋轉(zhuǎn)。
他脊背先拍上水面,隨后整個人陷了進(jìn)去,他雙手用力拍打著周圍的水,勉強(qiáng)把臉浮出水面,大口地喘息著,這中間未免有河水灌入他的口鼻,他不受控制地咳嗽幾聲,鼻腔酸痛不已。他聽見了申路河驚恐的叫聲,他用破音的嗓子大聲地喊,最后的音調(diào)都有些許顫抖:“小望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