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落時分,辛慈才想起邵景申早上說的話,起了身和盧順道別,匆匆往家趕去。
推開院門她就愣住了,院子里堆滿了劈好的柴火,小廚房里炊煙繚繞,她走到門口,邵景申正在里面揉著面。
“你回來了,剛好吃飯了?!鄙劬吧曜⒁獾介T口的動靜,拿起干凈的幡布擦了擦手,掀開鍋蓋,大片熱氣騰起,他熟練地掌勺盛菜。
邵景申身后擺了七八個蓋住的盤子,辛慈走過去揭開,里面都是她愛吃的菜,身子一頓,她有種不妙的預(yù)感,這怎么看怎么像最后的晚餐。
“你怎么炒那么多菜,我們兩個人怎么吃得完?”辛慈指著他手里剛盛好冒著熱氣的菜,不解道。
“想著你愛吃,就都做了?!鄙劬吧晷α诵?,端著菜出去放在院子里的小桌上,又轉(zhuǎn)身進(jìn)來端剩下幾盤,還不忘囑咐辛慈,“姐姐,別站著了,洗手吃飯吧?!?/p>
這頓飯吃的異常沉默,邵景申沒怎么吃,他看著辛慈猶豫該怎么開口,辛慈默默吃著飯,腦子里有一萬個疑問,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問。
“姐姐我……”
“你是要去哪……”
兩人同時開口,聽到對方的話有些詫異,又默契頓住,等對方先說。
兩人無聲對視著,邵景申先笑了起來,“姐姐,你察覺到了嗎?”
“你備了那么多柴火,水缸里還裝滿了水,加上今天又不過節(jié),卻吃的這么豐盛很難讓人不察覺吧?!毙链日f著,“你是要去哪嗎?去幾天?”
看著辛慈關(guān)切的眼神,邵景申的笑僵在嘴角,“去京城,我也不知道會去多久,或許一個月,或許小半年,不過我會盡快回來的?!?/p>
“去那里干什么?”辛慈皺起眉來,京城很遠(yuǎn),景申也沒有到殿試,沒有去那的原由。
“去做一些事……”
“什么事?”辛慈刨根問底。
“我……”邵景申抓上辛慈的手腕,神色緊張,他不安道:“姐姐,如若我說了,你生氣的話可以打我罵我,但不要不理我、趕我走好不好?我很快要走了,所剩無幾的時日我想好好和你待在一起?!?/p>
心臟像是被一塊巨石壓住,辛慈好像感受不到它的跳動了,她開口,卻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聲音,“你…你先說什么事?!?/p>
邵景申起身搬開凳子,雙膝重重跪到地上,手死死抓住辛慈的手腕,身子往辛慈身上貼,他抬頭,有些無措的解釋,“姐姐,對不起,是我騙了你,我……我不是孤兒,我還有一個父親,是撫津大將軍……邵無衡…”
邵景申說著邊仔細(xì)觀察著辛慈的表情,見她一點(diǎn)情緒都沒有,一臉平靜,這比憤怒更讓他害怕,他膝行向前更加靠近辛慈,委屈著繼續(xù)說,“我并非故意隱瞞,只是當(dāng)時我被邵府欺凌,又被趕了出來,如若我不說謊,我怕姐姐你不留我,我……我只是想留在你……”
“所以,”辛慈抽出自己的手打斷他的話,她居然出乎預(yù)料地平靜,在聽見他有個父親,她氣惱他欺瞞之余,又無比慶幸,他是有家人的,還是一個將軍,也是一個大官,“你姓邵?叫邵景申是嗎?還是說景申這個名字也是騙我的?!?/p>
“沒有!”邵景申搖搖頭,急切道,“景申是我小娘取的,我沒有騙你?!?/p>
“嗯?!毙链瓤粗c(diǎn)了點(diǎn)頭,也不知道還應(yīng)該說些什么,現(xiàn)在自己身前跪著的孩子一直在騙自己,或許現(xiàn)在的解釋也真里摻假,她無心分辨,只發(fā)覺他那年才十歲,那么小就會騙人,讓她氣得很。
哦,不對,或許年紀(jì)也是騙她的。
辛慈想著甚至覺得有些好笑,自己好說歹說活了三十幾年,居然被一個孩子耍的團(tuán)團(tuán)轉(zhuǎn)。
邵景申見她又不搭理自己,伸手想去抓她的手,被辛慈躲開了,他只好拽住她的衣角,“我是妾室所生,所以父親并不在意,任由我受正室的虐待,你當(dāng)時看見我時,身上的傷便是被她打的,我被趕出邵府,無依無靠,只能坐在樹下等死,可是我遇見了你,姐姐,我想活下去,你又不愿意要我,我只能編出謊話。”
“想活下去就要騙人嗎?”辛慈冷哼一聲,扯開他的手,往后面坐了坐,拉開了距離,“還有你現(xiàn)在說的話又有幾分真?京城我雖沒去過,可也知道那離知州并不近,你從邵府被趕出來,一個人帶著傷從京城走到知州嗎?”
“不是的,我是從邵府老宅趕出來的,邵府的老宅就離知州不遠(yuǎn),”邵景申又向前膝行了幾步,知道辛慈不想碰自己,想伸出的手又懸在空中,“你若不信,我可以帶你去……”
“好了?!毙链却驍嗨f再多有什么意義,他現(xiàn)在長大了有能力,怎么會舍得還和自己住在這個破地方,邵府?聽起來就顯赫,或許也是個好歸宿,“我不管你還有多少假話,既然你要回去,就回吧?!?/p>
“姐姐…你不要這樣…”邵景申看她趕人的樣子,慌亂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,“你打我罵我好不好?你不要這樣對我……”","chapter_title":"謊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