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家貧?!沽栾L承壓,吃力跪起:「父母見我聰慧,兼了差,早賣魚,晚補衣,供我上私塾,本想寒窗十年,舉考當差,報養(yǎng)育之恩??赡慰赡挝咨酱笏?,老父一早捕魚便沒了身影,老母不愿我分心,瞞下此事,又貸了一筆資款,預付了五年束脩,并葬了我父?!?/p>
又是大水,無怪我始終不忍殺他,瀟月心中嘆息。
「可母親畢竟年邁,哪怕兼了數(shù)差,亦是難還貸息,最后積勞成疾,病倒在床,那討債流氓追不到款項,竟是活活斷了她的雙腿,家母被逼得走頭無路,只好讓他們去找先生,想退回兩叁年束脩,好償還一二。」凌風仰頭,面色狠戾:「地痞至私塾追債,但那先生竟沒了學資,稱家慈根本沒有預付,并將僕逐出塾院?!?/p>
瀟月欲言又止。
「僕當時糊涂,信了先生之語,反怪家母反怪她愚昧,若無借款,便無此等后事?!沽栾L痛心疾首:「母親被僕責罵后,滿心愧疚,認為誤了僕的前途,隔日便懸梁上吊?!?/p>
凌風吐出血沫:「僕葬了家母后,才發(fā)現(xiàn)借據(jù)文本與學資收據(jù),急追至塾院,卻連門都進不得,那時間,只覺天地棄之,人鬼厭之后來地痞流氓見僕年少,便欲將僕綁去賣身,若非黑虎幫下山,僕早已進了勾肆,當個小倌?!?/p>
「此后僕便立誓,世人皆惡」凌風紅眼直視瀟月,聲若虎嘯:「我當作惡虎,咬殺天下之惡!」
瀟月緩緩揮掌,又朝左肩按下。
凌風全身鼓勁,正想是逃是攻,猶豫間,掌已落。
「私塾先生殺了?」瀟月輕按凌風肩臂。
「殺了?!沽栾L一愣,散去氣勁。
「地痞屠了?」
「全宰了?!沽栾L自嘲一笑。
「惡除盡了?」
「」凌風抬頭,仰望居士。
「我亦是惡人?」
「居士」凌風張嘴欲言,直視那清澈如水之眸,緩緩道:「居士待僕愈善,僕愈惶恐,引僕入門,教僕畫符。雖立主僕名份,卻不曾以僕役之,雖不喜僕行事,卻不曾打罵之。有錢財,盡予僕,有酒肉,予僕享」
「我這人啊」瀟月緩緩蹲下,與凌風平視:「非惡非善,你信人本惡,我沒想改,畢竟這人之善惡,本就難分,我善待你,只因是我欠你的?!?/p>
「居士?」凌風跪坐。
瀟月另一手也搭上凌風肩臂:「巫山云雨五十年,是在下為求道侶渡劫,所惹之禍。天上五十載,雖只是轉眼,但地下五十年,卻是兩叁代人,生死茫茫?!?/p>
凌風雙唇微張,倉皇忘言。
「你是我一意孤行,所造就之惡,拘你于我左右,時刻提醒,我所犯之過?!篂t月起身,拍了拍凌風,讓他也起身:「我以身為牢,將你這頭惡虎,栓在籠里,想咬殺惡人之前,得等我開閘?!?/p>
凌風仍是跪著,看著瀟月逐漸走遠,渡口碼頭,人來往返,土木興建。
淚,落下。
嗓,扯開。
「凌風以天地為誓,一生奉居士為主!」凌風直跪淌淚:「居士在,僕為凌風,以父母視之,居士往
僕為惡虎,出籠嘯殺天下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