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,不是。”中年男人決然否定,傲骨尚存,“我只是幫幫他們,那些人只問我你在哪兒讀書?!?/p>
還是“那些人”,到底是什么那一群人?
霍曦如芒在背,死死掐緊手心,后背緊貼塑料布,帳篷內(nèi)部濕熱難耐,斗大汗珠密布光滑額角,她的不解被恐懼替代,雙目瞳孔收縮,清晰得見男人食指勾上扳機(jī)。
嘶啦——!
剎那,微弱光亮透滲,塑料帳篷霍然從外部割出一個大口子,一只手伸入割裂處,迅猛疾速拉住她的手腕,她還沒反應(yīng)回神,重心不穩(wěn),全然倒進(jìn)寬闊健碩的懷抱。
接住她的臂膀強(qiáng)悍有力,他的守護(hù)固若磐石,寡言默語也不會摟著她說“嚇?biāo)牢伊恕比绱藗鬟f慌張不安的話。
十九年都在為她生為她死,又怎么會心慌?
他知道她很聰明,防保課程最后一節(jié)是活命和妥協(xié)??蛇@年輕軍官卻想過另外那萬分之一的可能,如果真的來遲了,他會在她面前自殺來贖罪。
“你算是司令手下上過戰(zhàn)場的人,不該對一個小姑娘舉槍。”
梭沙將懷中少女蔽到自己寬闊脊背之后,以胸膛正對中年男人的槍口,氣勢沉著冷硬,銳利黑眸斂聚狼的鋒芒,電光火石之間便可擊穿人的心理防線。
“記住了,你的對手,是我?!?/p>
尾音低沉落罷,梭沙掌心軍刀出鞘,不拿槍,也不用狙,他將給對面這位中年長官極大的尊重,以軍官之間的最高禮儀,結(jié)束一位前輩的余生。
“你剛進(jìn)軍隊(duì)的時候才十歲,還是個只會跟著隊(duì)伍打槍的小屁孩兒。”前輩長官回憶往昔,悠悠卸掉手槍彈夾,面目滄桑,字字咬牙發(fā)狠,“別說你,就是司令!他進(jìn)軍隊(duì)的年頭也比我少!合該你們一家子什么都得到了!”
妒忌可以殺死一個人的忠誠,這一家子都過分年輕,無論是如今在緬甸國境手眼通天的總司令,還是司令手下的兒子們。
老子和兒子都一樣可恨,多年積攢的妒火怨恨再無須多言,一切盡顯于手中冷光刀刃。
不愧是征戰(zhàn)湄公河叢林二十幾年的前輩,速度雖不比年輕軍官,可對熱帶雨林的熟悉程度更勝于他,利用泥土濕潤的特性,雙手憤然握住刀柄,縱身滑步躍過,悍然朝下扎去。
梭沙沒做猶豫,當(dāng)即將霍曦推給身后趕來的士兵保護(hù),掌心軍刀旋了個凌厲的轉(zhuǎn)兒,風(fēng)絲驟起,昏暗中,他僅憑割裂風(fēng)聲判斷刀尖擦過的位置,迎頭迅猛擋住沖向自己右肩的第一刀。
兩柄刀鋒利交接,從刀尖摩擦至刀尾,刺耳聲響尖銳至極,刀刃扛不住巨大壓迫同時張力外崩,刀身精亮,反射年輕軍官兇如野狼的黑眸。
這力量叫人心驚,男人顯然力不從心,反手收刀,年輕人的速度和力量都更勝一籌。
年輕軍官原地不進(jìn)不退,他只是抵擋沒有回?fù)?,他在等,等軍中前輩的第二刀?/p>
可這行為更似晚輩對前輩的挑釁,中年人嘶吼一聲舉刀沖年輕人揮去,再沒有招式和技法,滿是妒火洶洶燃燒中暴露的陳年積怨,叫罵著:“你算老幾?老子參軍那年,你他媽還不知道在哪穿開襠褲!”
“你知道阿爸最恨叛徒。”年輕軍官沉冷嘶聲,反手舉刀橫檔,以絕對力量壓制住前輩進(jìn)攻。
“叛徒?哈哈哈!”男人拼盡力量摁刀,太陽穴青筋爆出,嘲諷大笑,“司令的女兒給我當(dāng)個小情人,那我也不當(dāng)叛徒?!?/p>
年輕軍官眸光大作,健臂力量暴起,軍刀反向絞住刀刃,生生將中年人手持的刀柄掰斷,刀片飛起落入左掌,瞬間割破中年人脖頸動脈,見血封喉。
他的尊敬到此為止,刀片兩側(cè)極度鋒利,劃破了虎口厚繭,熾燙血流順手掌下落,卻感不到疼。
這是他手刃的第一位前輩,也是第一位曾與他闖過熱帶雨林的戰(zhàn)友,可叛徒不得茍活,尤其是出賣她的叛徒。
梭沙久久佇立不動,黑眸沉凝自己的血和已死前輩的血融成涓流,滲入這片他們曾共同守護(hù)的境域,可如今卻到了自相殘殺的地步。
霍曦關(guān)心憂忡的水眸不離梭沙大哥身側(cè),她明白年輕軍官難以接受如此結(jié)局,也不去打擾獨(dú)屬于他的沉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