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覦的嗓音裹著初雪般的寒意,眼尾倦懶地耷著,指節(jié)有一搭沒一搭叩在膝上,冷淡嗓音落在沈霜月耳中就像是生了不耐。
沈霜月驀地掐住指尖,方才求人時鼓起的勇氣瞬間散了個干凈。
明明初見時還覺得這人危險至極,哪怕對她有那么一絲善意,可她該清楚他們并不相熟。
這是皇城司首,是染血拆骨的定遠侯,她沒有資格讓他替她破例。
她有些懊悔自己貿(mào)然開口,垂眸看著自己裙擺上的繡紋。
“是妾身僭越了?!?/p>
她該想別的辦法才是。
怎敢將主意打到了這人身上。
沈霜月喉嚨發(fā)緊:“妾身不該以私事擾了侯爺公務,還請侯爺在前面將妾身放下即可?!?/p>
馬車外豎著耳朵的牧辛險些一個趔趄,抓著韁繩怒其不爭,恨不得捶爛車板。
他家侯爺裝什么裝,費盡心思盯著人家好幾天,又故意把人送到跟前,這種小事兒本來他干就成,侯爺非得自己湊上來,出門前還特意挑了從太子那里搶回來的赤珠金鱗冠,穿的是剛做好的墨貂大氅。
他跟了侯爺這么多年就沒見他活得這么精致過。
現(xiàn)在裝上了。
他裝,再裝,再裝人就跑了!
裴覦也沒想到沈霜月會這么容易就退縮,一句話就縮回了殼子里。
見她垂眸打算離開,他人磕巴了一下,板著臉開口:“倒也不是冒犯,只是那人跟私鹽販賣有關,若放你私下跟他說話會惹麻煩。”
頓了頓,他有些不情不愿,
“謝家剛摘了鹽運貪污的嫌疑,謝淮知昨日才費盡心思討好了太后,眼下魏家那邊恨不得能與此事撇清干系,你再與此案中人往來,太后他們?nèi)羰侵懒耍瑫w怒你和謝家?!?/p>
沈霜月滿是詫異抬頭,就見車簾縫隙漏進的碎金光線,勾勒出男人凌厲的頜線。
她以為裴覦是嫌她沒分寸貿(mào)然找他徇私,可他剛才說的話卻并非如此,他是在說她好不容易才洗清自己,不愿她再一腳踏進污泥,也怕她再貿(mào)然插手鹽運之事會惹太后遷怒。
久不曾有人關切讓沈霜月動搖了一下,胸中一暖,心弦松了幾分。
“我找他和鹽運之事無關,是有些與我姐姐有關的事情想要問他。”
皇城司要查人過往不難,而且人既然到了裴覦手里,不管她用什么法子,想要見人都繞不開他。
只思忖片刻,沈霜月就選擇直言:“侯爺雖然回京不久,但應該也聽說過我和我姐姐,還有謝家的那些事情?!?/p>
裴覦“嗯”了聲:“聽過一些。”
沈霜月說道:“侯爺抓的這個秦員外以前是個大夫,我姐姐還沒去世之前,他曾替我姐姐保胎?!?/p>
裴覦眉峰輕抬:“你姐姐的死有問題?”
似是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抓住關鍵,問得一針見血,沈霜月輕聲道:
“現(xiàn)在還不能確定,但是我姐姐當年有孕之后一直體弱不適,是他替我姐姐用藥,后來姐姐氣急攻心身亡之后,這個秦大夫就突然傷了手不再行醫(yī),如今竟還成了員外郎,攀附上了白家?!?/p>
裴覦看她:“所以你剛才去藥鋪,說要找的人是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