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冬生一撩診所的棉門簾,那燉酸菜的香味就裹著炊煙一股腦兒撲了過來。
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,整個村子都被年味兒塞得滿滿當當。
雖說這時候日子過得緊巴巴,物資也不富裕,可過年的氣氛卻熱乎得很。
村子里的大喇叭一刻不停地播放著激昂的革命歌曲,給這冰天雪地添了不少熱鬧勁兒。
村道上,新潑的冰道泛著冷冷的青光。
幾個穿著開襠褲的小娃子扯著冰車滑來滑去。
冰車是用卸了軸承的馬車輪改造的,前頭拴的紅布條在風里像翻涌的波浪。
身后突然“哐當”一聲。
他回頭看到老張從診所出來,順手把門給關上了。
“這是要上去?”
老張一邊鎖著那老式門鎖,一邊撇撇嘴說:“嘿,你這問得可真怪?!?/p>
“咋滴,你們能過年,我就不能過了?”
“一年到頭三百多天,我都憋在這小診所里,回屋睡兩天還不行?。俊?/p>
其實就算是過年,村里哪家要是有人不舒服,還得找老張。
這年代做村醫(yī)是真的辛苦,錢少事多。
“上俺家去唄,我雖然不能喝,但俺爹能陪你整兩杯啊?!?/p>
老張一聽,擺了擺手:“可拉倒吧,就你爹那酒量,還不夠我塞牙縫兒的呢!”
“藥記得吃,傷口別沾水,紗布也別解,過幾天來我這兒換。”
說完,雙手往背后一抄,大步朝著自家走去。
李冬生活動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身體,也轉身往家走。
一路上,家家戶戶都在為過年忙活。
路過磨坊門口的時候,楊嬸正貓著腰擇野雞毛,一抬頭瞅見李冬生,立馬直起腰來:“冬生??!瞅瞅這是啥!”
楊嬸腳邊放著個搪瓷盆,里頭雞血凝成了冰坨子。
磨坊后面的屋子里,傳來一群老爺們兒喝酒劃拳的吆喝聲。
楊嬸笑著招呼:“進來一塊兒喝點兒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