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到下班的人的時候,對方還是早上出門時的那副光鮮亮麗的樣子。
妝容或許有些花了,但以陳文紅掃一眼的程度他看不出來,而且僅憑兩人目前的關系,他怕他多看人一眼,蔣亞春都要皺起眉和他吵架。
感情瀕臨破裂的夫婦,相處起來就是這樣冷淡僵硬,或許還有些謹小慎微。只不過謹慎的不是蔣亞春,而是他陳文紅。
陳文紅默不作聲把車輛窗戶開到最大。
等得太久,他之前沒忍住在車上吸了根煙。本來早早就戒了的,但最近工作生活一團亂,腦子不清醒,人一不清醒就容易做點傷害自己的事,輪到陳文紅,就是抽煙。
但蔣亞春討厭煙味。年輕時經驗淺還會對抽煙的人捏著鼻子說一句“壓力大嘛,理解”,放到現(xiàn)在,對任何在公共場合吸煙的人,蔣亞春通通不給好臉色。
于是陳文紅掐著蔣亞春下班的點,提前二十分鐘熄了抽到一半的煙,怕煙味散不干凈還開了窗。
蔣亞春上車來坐在副駕駛時倒真的就沒發(fā)現(xiàn)什么不對,也注意到了這人嫌車里太熱把車窗打得更開的行為,但,就像前面描述的,她只是認為陳文紅覺得“車里太熱”而已。
她說出的話比在老總面前匯報工作進度時更冷淡和機械。
“協(xié)議書、戶口本和結婚證回家拿了嗎?”
沒錯,他們倆決定今天去民政局把離婚手續(xù)辦了,蔣亞春走不開,要趕在民政局下班前到那里,就只好讓相比起來更走得開的陳文紅回家一趟。
陳文紅發(fā)動車子,聲音像安靜運行的發(fā)動機一樣平穩(wěn):“帶了?!?/p>
蔣亞春沒再說話,偏開頭看車窗外面的風景。車如流水,人流如織,就是在工作日的下午,城市的街道也是熱鬧非凡。
蔣亞春看著看著忽然笑了,因為在某個時刻突然想到,很多年以前,她也是在這樣一個工作日的下午,和陳文紅一起跑到了民政局扯證。
真是好笑,離婚的當天,當事人妻子想到的不是盛大的婚禮、甜美的蜜月、沒來由的惆悵,而是相比起來格外普通平凡,甚至灰頭土臉的一切婚姻的開端——領結婚證。
這怎么能說不是一種“有始有終”呢。
蔣亞春彎了彎眉,因為沉浸在好笑思緒里的緣故,身上若有若無籠罩著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悄悄軟化,整個人變得有些柔和。
陳文紅想,或許是終于能夠擺脫這段婚姻,她感到不可避免的開心了吧。
他留意著紅綠燈,踩下剎車。
蔣亞春活動了下工作中因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,而有些僵硬的肩頸,不太在意路況,眼角余光瞄到了前面擋風玻璃處隨手放置的平安符。
看起來粗制濫造,糙手的黃紙上墨跡凌亂,且皺皺巴巴,也不知道是被主人多少次攥揉在手心里,才變成這種“賣相不佳”的樣子。
蔣亞春有些想皺眉,又有些樂,這種東西原來也會出現(xiàn)在陳文紅的車上,匪夷所思。干脆伸手取了過來,平安符一分為二,竟然是兩張的。
她翻過來翻過去地看,鬼畫符一樣的墨跡,當然潦草得看不懂。
“哪來的?”她沒忍住好奇心。
陳文紅瞥一眼,說:“在車里等你的時候,一個算命的拿著招牌路過,強買強賣來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