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看他這副有火撒不出的吃癟表情,宴玦莫名覺得素日里沒什么起伏的情緒蕩起了點雀躍的波瀾。他哽了哽喉嚨,低聲說道:“別苦著臉,又不是真面首,沒人看你,有什么可講究的?!?/p>
他正要抬起手,可還沒挨到衣服,又把手放下了。
重塵纓動作一停,似乎連身上的灰也顧不上了,等眼珠轉了兩圈,又借著面具的遮掩把視線若無其事地往下藏住,才慢悠悠地順著宴玦的話問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頭一天就知道了”宴玦視線一抬,若無其事地回過身,繼續(xù)走在他前面,“裝得太過了?!?/p>
后面的人無端松了口氣,趕緊跟了上去。
“那你還知道什么?”重塵纓忽然問道。
“我應該知道什么?”宴玦淡著語氣,沒回頭。
“你不好奇我跟女帝什么關系?”輕佻的語氣再次響起。
“不好奇?!?/p>
屋子的最深處,是重重包裹掩映下的深色帷幕,那帷幕上用墨汁書寫了各式符文,交疊錯落在一起,分外詭譎。宴玦見過那些符號,是妖族用來護身的靈力符咒。
眼前的這位皺紋密布,長著鷹鉤鼻的老太太,是一位活著的妖族。
就算如今凡世的兩族關系危險又僵硬,他也不至于對一位身居鬼域不問世事的老太太心懷敵意。
重塵纓站在她跟前,瞇著眼睛率先開了口:“老人家,我們來打聽點事兒,如何?”
老太太抬眸掃他一眼,并未馬上接話,等視線落在宴玦身上時,卻忽然定了眼睛。她盯著宴玦,說道:“想問什么?”
那視線直白又冒犯,哪怕隔著層面具,宴玦也覺得仿佛被看破皮肉。他微微斂了眉,開口道:“鬼域最近可有什么大人物去了北洲?”
“怨氣很強的大人物。”重塵纓補了一句,將“怨氣很強”四個字咬得很重。
老太太看看重塵纓,又看看宴玦,視線再次回到后者身上,不多時便開口說道:“可以,條件是你的一滴血。”
兩人同時一愣,偏頭對上了視線。重塵纓眉頭緊緊擰在一起,這個條件遠遠超出他的了預料,他壓低了嗓子,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:“老人家,我可打聽過了,您是鬼市里唯一只拿紋銀做消息交換的人,怎得忽然還不作數了?”
老太太看著他,不知是沒聽見語氣里暗含的威脅,還是聽見了也置若罔聞,再次重復道:“他的一滴血,換消息?!?/p>
一滴血,可以殺人,可以救人。下蠱,煉藥,追蹤只要有心人想,便無所不能。
為了一個實際沒有任何意義的消息,他不能讓宴玦冒這個險重塵纓正要開口拒絕,不想宴玦竟搶先一步:“可以?!?/p>
重塵纓愣了愣,連忙拽住他的手臂,將略微急促的聲音貼近耳邊:“你知道一滴血意味著什么嗎?就算不答應,也還會有別的法子”
宴玦不作聲,只沉默著把手臂撤了回來。上前一步,拿起桌面上的刻刀割破自己的指尖,略微一擠,便將血滴進了面前的瓷瓶里。動作迅速,一氣呵成。
他退回到重塵纓身側,指尖搭在那人手臂上輕輕使了點力,又偏過頭湊近耳邊,語氣篤定:“放心,出不了事?!?/p>
重塵纓抿了抿嘴唇,不執(zhí)一詞。
可那滴血,會作何用途?
“白閻羅座下,八方將軍中的其中一位去了北洲?!?/p>
瓷瓶到手的瞬間,那鷹鉤鼻老太也開口了。
白閻羅不是不插足凡世嗎宴玦神情一頓。
倒是重塵纓面色如常,似乎沒什么表情。他頓了頓,又問道:“八方將軍中的哪一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