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里和邵衡在一起后,每逢節(jié)日都會精心為他準備驚喜??伤凉u漸發(fā)現(xiàn),每當這時邵衡總會不自覺地攥住她的衣角,眼眶泛紅卻強撐笑容。在粉絲論壇里,盛夏里也常看到類似的留言:哥哥明明就在眼前,為什么總覺得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距離?
直到后來她才明白,原來從十歲那年起,邵衡就再也沒有慶祝過生日。那些溫暖的燭光、歡笑的臉龐,在他眼里都像是易碎的泡沫,美好得令人不敢觸碰。
那年生日,小邵衡放學后雀躍地跑回家,卻在門口發(fā)現(xiàn)了奶奶留下的字條。老人臨時有事外出,給他留了錢讓他自己解決晚飯。他攥著鈔票站在街角的蛋糕店外,透過玻璃窗看見生母和繼父正為同母異父的妹妹慶祝生日。小女孩戴著亮晶晶的生日帽,被全家人圍著唱生日歌,奶油沾滿了嘴角。
邵衡在暮色中站了很久,直到店員疑惑地出來張望。他轉(zhuǎn)身走進隔壁便利店,用皺巴巴的紙幣買了最便宜的面包?;氐郊遥麑χ帐幨幍牟妥?,把面包掰成小塊,小聲對自己說生日快樂。奶奶深夜歸來時,看見孫子蜷縮在沙發(fā)上熟睡,餐桌上擺著半個沒吃完的干面包,當即濕了眼眶。
面包特別好吃。第二天清晨,小邵衡反而安慰著自責的奶奶,眼睛彎成月牙,真的,奶奶別難過。老人顫抖著把他摟進懷里,淚水流進了他單薄的校服后背。
雨下得很大,少年站在街角攥著那張皺巴巴的鈔票。雨水順著他的發(fā)梢滴落,分不清是雨還是淚。母親撐傘離去的背影在雨幕中漸漸模糊,就像記憶中那個完整的家。
初叁那年的冬天特別冷。奶奶的咳嗽聲整夜整夜從隔壁傳來,像把鈍刀在磨著他的神經(jīng)。交學費的最后期限快到了,他咬著牙先后踏進了兩個曾經(jīng)最熟悉的家門。
父親的新家里飄著燉肉的香味。繼母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在賬本上敲打:最近生意難做啊。父親的眼神躲閃著,最后只遞來半包沒拆封的香煙。
母親把他約在小區(qū)綠化帶。枯黃的草坪上,她不斷張望四周,從錢包夾層里抽出兩張紙幣時,手指在發(fā)抖。你繼父他話沒說完就咽了回去。那點錢甚至不夠買一盒像樣的止咳藥。
當奶奶從褪色的紅布里取出那枚金戒指時,老人粗糙的手指一直在顫。那是她結(jié)婚時唯一的嫁妝。傻孩子,奶奶用不著這些。她笑著說,眼角的皺紋卻更深了。
鄰居王嬸借錢時憐憫的眼神,班主任催繳學費時的嘆息,還有奶奶半夜壓抑的咳嗽聲——所有這些都化作鋒利的碎片,深深扎進少年的心里,比扇他耳光還疼。從那天起,少年邵衡的血就結(jié)成了冰,又燒成了火。
靈堂里那口厚重的柏木棺材是盛懷安連夜打造的。十六歲的少年攥著孝布站在棺椆前,單薄的影子被燭火拉得老長。他盯著棺木上未干的桐油發(fā)呆,那黃澄澄的油光里晃著奶奶生前給他納的最后一雙千層底。
盛夏此刻正蜷在飄窗的羊毛毯里,屋外的曼珠沙華被風吹進來,落在她剛拆封的相冊上。照片里穿公主裙的小女孩被爺爺舉在肩頭,背后是迪士尼的煙花。她突然想起昨夜邵衡在廚房煨湯的模樣,那人圍著格格不入的碎花圍裙,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。
頂流明星的公寓藏著間從不示人的小廚房。盛夏有次撞見邵衡對著灶火發(fā)呆,藍焰舔著砂鍋底,他左手腕內(nèi)側(cè)有道月牙形的疤——是十二歲那年寒冬,被酗酒的父親用煙頭燙的。如今這人切土豆絲依舊習慣性用指節(jié)抵著刀背,是當年在飯館打工落下的毛病。
他們現(xiàn)在共用的衣帽間里,邵衡那側(cè)總整齊碼著叁排毛絨拖鞋。盛夏第一次發(fā)現(xiàn)時笑得直不起腰,直到被他用羊絨圍巾裹著抱到料理臺上。男人帶著糖醋排骨的香氣吻她耳垂:家里總該有客人的備用拖鞋。話音落在她鎖骨,燙出一片緋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