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舊是死氣沉沉的早讀,葉梓并沒有參與進(jìn)去,他在刷前兩天沒能刷完的卷子。
以前他都是熬夜去趕沒完成的任務(wù),但現(xiàn)在他的夜晚不再歸他自己支配,他只能不斷擠壓在學(xué)校里的時間。
原來不只早戀會影響學(xué)習(xí)狀態(tài),早泄也會。
旁邊的梁鐘一整個早上都神游天外,直到下了早讀,葉梓從試卷里抬起頭,才忽然意識到今天早上的梁鐘格外沉默,居然沒有興高采烈地和他講周末發(fā)生的各種無趣至極、雞毛蒜皮的小事,事無巨細(xì)到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螞蟻或是一頓飯吃了叁碗米飯。
不過自從上次那件事以后,梁鐘就很少和他搭話了。本來就一直是梁鐘一個人的獨角戲,現(xiàn)在他不說話了,葉梓終于能落個清凈。
“葉梓……”梁鐘突然開口,不是往常清朗的少男音,還是沙啞到像吞了好幾斤沙子。
梁鐘也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聲音太奇怪了,忙咳了幾聲清清嗓子,再開口的聲音沒有那么沙啞,但也有氣無力極了,比之前班里的早讀聲還要懨懨。
葉梓掏出紅筆,對著答案批改剛做完的卷子,對梁鐘的話充耳不聞似的。
梁鐘習(xí)慣了這種模式,正因為葉梓不愛說話也沒有朋友,所以他才把葉梓當(dāng)作一個放心的樹洞,什么垃圾都往里倒。
他自顧自地繼續(xù)說:“……你有過那種感覺嗎?就是一個尾巴帶著火焰的球,大老遠(yuǎn)直直地沖著你就來了,你左躲右閃也沒避開,它就砸在你的心口,一下子把你砸倒在地,心口又疼又麻又燒得慌,你手摸上去,球沒了,你的心還好好的,但是怎么都感覺破了個大洞,呼呼得往里灌風(fēng)……唉,我看見她,就是這種感覺。”
梁鐘苦惱地揪著自己的頭發(fā),娃娃臉皺成了一塊倭瓜,“怎么辦啊,我還是學(xué)生,我還要考大學(xué),我爸爸不讓我早戀……嗚嗚嗚,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,我還能再見到她嗎?她會不會孫子都有了啊,肯定會嫌棄我只是個小屁孩……”
“刺啦——”葉梓的紅筆在試卷上劃出一道鮮紅的大口子。
他轉(zhuǎn)頭看向梁鐘,發(fā)現(xiàn)梁鐘眼下有著很重的黑眼圈,眼里蓄著亮晶晶的淚水,鼻子一抽一抽的,看起來是真心難過。
“可是我真的好想再見到她……”梁鐘捂著心口趴倒在桌子上,臉頰貼著桌面,萎靡得像一株被抽干了水分的多肉植物。
“她長什么樣?”葉梓捏緊了手里的紅筆。
一說起這個,梁鐘又有了精神,他雙手托腮,眼放亮光地描述著:“她穿著一身白色的練功服,看起來剛打完太極拳,明明大家都穿著一樣的衣服,可是你一眼就能在人群里看到她。她是短頭發(fā),比寸頭稍微長一點,特別酷;個子很高,得有一米八,身材很強壯,看著超有安全感。她一腳踢起那個球,明明就是很隨便的一腳,可是那個力道我這輩子也沒見到過……她簡直就是我夢里的超級英雌,無所不能,所向披靡,如果她在我身邊,我肯定什么都不怕了。”
梁鐘說著,臉頰又情不自禁地開始發(fā)紅發(fā)燙,只能雙手捂住臉,又伏在了桌子上。
“嗯?什么聲音?”奇怪的聲音讓梁鐘又抬起了頭,他順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,看到了葉梓手里被捏得七零八碎的筆殼。
“有病?!比~梓抽出一張紙把碎筆殼包了進(jìn)去,起身去丟到垃圾桶里。
梁鐘的眼淚憋不住了,像開了閥門一樣嘩嘩得流了出來,引起了周圍不少同學(xué)的側(cè)目。
梁鐘一向陽光開朗,跟誰都笑嘻嘻的,哪有哭成這個樣子的時候。
有跟梁鐘關(guān)系還不錯的同學(xué)過來關(guān)心他:“梁鐘,你沒事吧,葉梓怎么欺負(fù)你了啊,要不要跟班主任說?”
梁鐘胡亂抹了兩把眼淚,哽咽著解釋:“沒有,和他沒關(guān)系,是我的錯,是我自己不好……”
是他整天對著葉梓說話惹得人家煩了,是他沒有分寸地喜歡上了一個比他大那么多、很可能有家庭的阿姨。可是,可是心動不心動也不是他自己說了算啊,他也沒有想過破壞對方的家庭,他只是控制不住想要再見見她,想跟她說上幾句話而已。
這是他短短十幾年來的人生中第一次心動,如此猝不及防,又如此熱烈激顫。在此之前他從來不知道,對一個異性還會產(chǎn)生這么復(fù)雜又奇妙的情感,每次一想起她,都會心潮起伏、向往無比,但想想自己既不成熟也不優(yōu)秀,就又像一大盆冰水潑過來,澆得他心里拔涼拔涼的。
雖然她們之間橫著這么大的年齡差距,可是愛情它根本不講一點道理,更不管兩個人是在什么年紀(jì)。梁鐘只知道當(dāng)他仰望著她的時候,他就想這一輩子都追逐著她的背影了。
怎么才能再見到她呢?梁鐘又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。
“啪嗒”一聲,客廳的燈被打開了。
溫慶華彎腰從鞋柜里掏出兩雙拖鞋,“逢春姐要換拖鞋嗎?”
葉逢春打量了一圈收拾得纖塵不染的客廳和锃光瓦亮的地板,點了點頭:“換上吧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