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爐里的炭早已燒盡,只剩幾點紅光在灰燼中閃爍,微弱得像夜里快要熄滅的星星。木屋里一片寂靜,靜得讓空氣彷佛都凝住了。煙氣未散,和從窗縫滲進來的冷霧混在一起,留下一gu薄薄的氣味,像昨日還沒說完的話停在喉頭。
風雪不時輕輕敲著窗欞,聲音遠遠的,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。那聲音細小卻有節(jié)奏,像某個還沒完全沉睡的東西,在悄悄呼x1。
洛桑坐在墻角,雙膝貼近x口,身t蜷著,像一頭冬眠中還沒醒來的獸。
他兩手緊緊捧著那枚雪豹雕飾。那東西冷得像骨頭,冰透掌心,卻又沉得不像一件飾品,更像一個還沒張開眼的靈,正靜靜躺在他手中。他不記得自己坐了多久,只知道那gu重量從未離開過,就像命運落在掌心,正等待他回應。
他有那麼一刻,真的想把那枚雕飾丟開,可手指卻不自覺握得更緊。
他不知道,自己到底是想擺脫它,還是想把整顆心藏進去一起鎖住,從此不再動搖,也不再被誰看穿。
火終於熄了,屋里只剩墻角一線微光,照著他掌心里那枚靜靜伏著的雪豹影子。
央珍從灶邊端來一碗咸su茶。茶湯還熱,輕輕晃動,映著她掌心蒼白的顏se。
她把茶遞給他,雙手穩(wěn)著,但指尖還是微微發(fā)抖。她的聲音壓得很低,像怕驚動什麼還藏在屋里角落的東西:「你真的愿意嗎?」
洛桑沒有立刻接過那碗茶。他的視線穿過茶碗,落在窗紙上那些細碎的霜痕。
那一條條銀白的裂紋,就像雪夜里被靈獸踏過的痕跡,靜靜刻在窗上,也刻在他記憶里最深的一處。
屋內(nèi)很安靜,只聽得見茶湯升起的一縷熱氣,在兩人之間緩緩飄起,又輕輕散去。
「那不是選擇?!顾K於開口,聲音低啞,像風擦過巖石的縫隙,帶著一層疲憊又決絕的沙音。
「那是召喚。」
央珍冷笑,笑聲短促,沒進眼里。語氣卻像一把藏了許久的刀,這一刻終於落下,直劃進他骨頭里:「召喚?是神,還是夢?」
她停頓一下,眼神冰得幾乎要碎:「還是那個你從頭到尾,都不知該如何說出口的名字?」
洛桑沒有立刻回話。他只是低下頭,手指輕輕碰了碰茶碗邊緣,像在試著從那點余溫里,找到些什麼還沒散去的東西。
可茶早就冷了,指尖也不再顫抖。
他抬起頭,看著央珍。那雙眼,已不再是從前那個懵懂少年。他的眼神變得安靜,卻堅定得像一頭已經(jīng)看見獻祭之路的獸,沒有逃,沒有躲,只是默默站著,準備迎接。
「我夢見他牠」洛桑終於開口,聲音輕得像雪落地時的聲響。
「但我不知道那是誰?!?/p>
央珍咬緊牙關(guān),聲音低沉卻急切,如同把所有恐懼壓成一句話吐出來:「如果不是人,那就是獸?!?/p>
「你真的愿意,為了一頭獸,獻出你自己?」
他先是輕輕搖頭,接著又慢慢點了一下頭。
那動作帶著猶豫,像深雪里一步步踏出的腳印,每一步都不確定,是自己要走的,還是被什麼東西推著走的。
他其實也說不清,那到底是自己想答應,還是有個更深的聲音──從身t里某個地方浮起,代替他回應了這場不需要言語的召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