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江倦在烈士陵園的墓無名無姓,那黑白遺照是他在這世上留下的唯一痕跡,江住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。
“所以這個案子就不了了之了?”
“也不算,只是暫時封存了卷宗,按照規(guī)矩,所有案子結(jié)案后的三個月就要處理相關(guān)證物了,但和江倦有關(guān)的東西,現(xiàn)在都還在……還在咱們局里保存著呢,曹局長調(diào)去長寧以后,高局也沒整理那些東西,依我看,他們可能都在等著一個給江倦平反的機會吧?!?/p>
“在哪里?”
“你還想看?”
“睹物思人嘛,我昨天回了以前跟他租的房子,情緒也挺穩(wěn)定的,九年了,再大的傷痛也該平復(fù)了?!?/p>
周密考慮了很久,經(jīng)不住姜懲的軟磨硬泡,才告訴他證物都封存在子樓的證物室里,和一些至今沒破的陳年舊案的證物擺放在一起,年頭畢竟久了,沒什么人守在那邊看護,可能很多東西都爛得不成樣子了。
姜懲和周密一起去食堂吃了飯,借故身體不舒服請了半天假,轉(zhuǎn)頭就繞去了子樓,照著周密指的方向找到了那間封存舊物的證物室。
如周密所說,這里太久沒人來過,門上的封條一碰就脫落了。
他靠交情和兩盒好煙從老門衛(wèi)那里借來了鑰匙,門一開,撲面而來就是一股沖鼻的霉味。
灰塵嗆進氣管的感覺不大好受,他戴上口罩和手套,在標注著年份的架子之間游走,最后停在了“2012年”。
在那排架子上,他一眼就看到了寫著“江倦”兩個字的紙箱,他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面對那承載著他與他無數(shù)回憶的證物,略有些麻木地翻開了箱蓋。
里面的東西不多,一目了然——江倦咽氣時穿的血衣,停跳的手表,還有一枚空彈殼。
除了這些留在他身上的東西之外,還另外保存了他身體里殘留的彈片,彈頭上的血跡氧化發(fā)黑,握在掌心仿佛有千斤重。
這顆打穿肺部的子彈并不是他的死因,卻是加速他死亡過程的催化劑,臨死前江倦粗重的喘息與痛苦的嗚咽仿佛還回蕩在耳邊,他逃避現(xiàn)實般攥住那子彈,隔著證物袋似乎仍能感受到當(dāng)初它穿透江倦的身體時的炙熱滾燙,令人窒息。
“我沒想到你會走得那么痛苦……到最后,連一句話都沒能和我說上,你他媽……混蛋玩意……”
情緒瀕臨崩潰時,來電震動將他拉回了現(xiàn)實。
姜懲恍然意識到他又在犯傻了,這通電話無疑是把他帶回了人間,迫不及待地按下接聽鍵,對面的人一開口,他就哭得更兇了。
“懲哥,你還好嗎?你是不是在哭?”
明明他還一句話都沒說,他真懷疑宋玉祗這小子是不是在他身上放了竊聽器。
“少管我,我還沒落魄到需要被可憐的地步,我警告過你離我遠點,別不知好歹!”
宋玉祗嘆了口氣,“懲哥,力的作用是相互的,刺猬在刺傷別人的同時,自身也會被反傷,你不疼嗎?”
你不疼嗎……
疼嗎……
天知道他到底有多疼。
姜懲深吸一口氣,仰頭望著天花板,止住了眼淚,一邊拆開裝著血衣的證物袋一邊問:“你打電話有什么事,我正忙著,沒工夫搭理你?!?/p>
一股刺鼻濃重的血腥氣嗆得他直咳嗽,姜懲憑著記憶摸進了衣服口袋。
“我訂了下午的機票回雁息,我后悔了,我不在乎自己的清白了,我不能丟下這樣的你一個人?!?/p>
“少自作多情了,我身邊人多的是,不缺你一個。”
姜懲被自己的話刺痛了,自嘲地搖搖頭,忽然指尖異樣的觸感讓他停了下來,夾住那異物慢慢抽了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