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3章（第1頁）

他其實(shí)一點(diǎn)都不餓，只是希望有什么東西能填補(bǔ)他空虛的身心罷了。

男人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握著他冰涼的手將他拉進(jìn)門來，他借著低頭脫鞋的機(jī)會抽了回來，拒絕跟對方有任何接觸。

男人也不尷尬，依舊是一臉化不去的笑，“我做了你喜歡的鮮筍湯，以前交通沒現(xiàn)在這么發(fā)達(dá)，一年到頭能吃上鮮筍也就那半個多月，還貴的要死，你總是心疼錢，看筍皮剝?nèi)ヒ粚佑忠粚永险f我浪費(fèi)，可是筍皮老啊，燉湯沒味兒，咬也咬不動，你就是找借口說我兩句，當(dāng)時我就覺著，你這暴脾氣只有我能受得了，我可不能讓你去禍害別人?！?/p>

房間里有些昏暗，窗簾嚴(yán)絲合縫地拉著，只靠一盞過度消耗的節(jié)能燈照著，陰陰沉沉，空氣凝滯。

姜懲沒看他，也沒像以前一樣迫不及待地沖進(jìn)廚房偷吃，只象征性地聞了兩下，“鼻塞了，聞不出味，應(yīng)該和以前一樣?！?/p>

“一樣，放了些火腿提鮮，這玩意以前也貴，切兩片透亮的燉湯你就說我摳，后來自己下廚了也不多放，說自己做的時候就吃夠了，把剩下的都給了我。其實(shí)你沒有偷吃過，對吧？”

“那時候窮，省一點(diǎn)是一點(diǎn)，我又不長身體，吃那么多干什么?！?/p>

“可是咱們現(xiàn)在不一樣了，筍和火腿都能放很多，吃夠?yàn)橹梗慌吕速M(fèi)，也不怕挨餓。我還做了你喜歡的豆芽炒粉，以前你喜歡卷春餅，可我不會烙，粉也總是泡得不夠時候，炒完又粘又硬，但我現(xiàn)在廚藝好了，今天是做得最好的一次。還有京醬肉絲，你不喜歡蔥，我就一點(diǎn)都沒放，再也不逼你改挑食的毛病了，還有……”

“吃飯吧。”姜懲生硬地打斷了他的回憶，“我說了，我餓了?！?/p>

他顧自坐下，看著男人端菜上桌，脫了圍裙坐在他對面，小心翼翼地幫他盛湯，生怕灑出來一滴，一舉一動都像極了從前……又一點(diǎn)都不像。

他腦海里只冒出四個字——東施效顰。

效得是自己，也未免太可悲了。

“小心點(diǎn)，燙?！?/p>

他接過湯碗喝了一口，湯的確很燙，灼得他唇舌發(fā)痛，火燒一樣，可他覺著那點(diǎn)疼比起這個人在自己心上剜得刀子根本算不了什么，喝了小半碗下去，喉嚨都燙得腫了起來也沒停。

男人害怕了，拉著他的手搶過了湯碗，嫌隔著桌子太遠(yuǎn)，便到他面前摸著他燙紅了嘴角，關(guān)切地說著什么，可姜懲覺著，此時此刻他跟他之間的距離卻比那桌子還遠(yuǎn)。

遠(yuǎn)隔山海，今非昔比。

“筍還是筍，肉還是肉，合在一起卻不是以前那個味了。清淡自有清淡好，這情就和湯一樣，濃起來讓人想吐?！?/p>

姜懲推開了他，徑自走到窗前，猛地掀開了簾子，和煦的陽光傾瀉而入，還了他一線生機(jī)。

男人從身后抱住他，埋首在他頸間，似乎帶著一絲哭腔：“死了愛人之后，你就不愛曬太陽了，病房、客廳、臥室，所有的地方都拉著厚厚的簾子，你供奉遺物的房間更是連窗子都沒有，你就把自己封閉在里面獨(dú)守過去，拒絕跟外界有任何來往，哪怕窒息都不肯出來。我用了九年都沒能讓你打開那扇門，現(xiàn)在你卻自己逃了出來，是我做的還不夠好嗎？阿懲，我可以做得更好的，你相信我，好不好？”

姜懲拉下了他環(huán)在自己腰間的手，轉(zhuǎn)過身來，平靜地望著這個男人。

“我曾經(jīng)想過無數(shù)次，當(dāng)與你重逢時會是怎樣的歇斯底里，痛不欲生。我幻想過你也許沒有死，是為了任務(wù)才不得不欺騙所有人，也惡劣地想過把江住當(dāng)作你的替代品，我們各取所需，相互慰藉也不錯?！?/p>

“阿懲……”

“可當(dāng)事情真正發(fā)生了，我卻平靜得讓自己心驚，我也看不懂我自己了。”

他靠在窗臺邊，讓陽光毫無保留地照進(jìn)了房間，曦暖的輝光掩蓋了白熾燈的冷芒，姜懲背靠光明，逆光下的面龐不再顯得蒼白病態(tài)，倒有些不容抗拒的冷峻。

他詰問：“我該叫你什么，江倦，還是江??？或者說，犯罪嫌疑人？”

“阿懲，”江倦輕聲喚道，“我該是你的愛人?！?/p>

“江倦曾是我人生中的光，但光源不是唯一不變的，永遠(yuǎn)會有更明亮的光輝照耀人間。九年前江倦為我關(guān)上了一扇門，而今有人愿破除那禁錮我的四壁，打碎捆綁我的鎖鏈，就算抓得雙手鮮血淋漓血肉模糊也要把我拖出那陰暗的囚籠，他才是我的愛人。”

“不！是我，你身邊的人該是我！你相信我，江倦他沒有死，他活著，他還活著。”

江倦撲上來抱住了姜懲，像一只對獵物虎視眈眈的獅子?？伤麤]有咬破他的動脈吸他滾燙的血，反像個迷途的孩子將他當(dāng)作了唯一的救星。

“與死無異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