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陰本在險惡發(fā)笑,此時卻也愣住了?!啊瓗熜郑俊?/p>
過了片刻,他又板起面孔,斥道,“師兄以為哭著向祝某討?zhàn)埍阌杏妹矗孔D骋娺^妖魔千千萬萬,死時個個哭天抹淚。師兄,你哭得還不夠慘絕人寰,還是先拿雪沫子揉紅了眼,再來求祝某罷!”
“我……”易情還沒將話說完,便被他踢翻在地。祝陰陰險地一扯縛魔鏈,“嘚兒駕”地叫了幾聲,得意洋洋地踢易情屁股,道:“快跑呀,小妖怪,靈鬼官要拿你扒皮煲湯吃啦!”
這回易情總算大怒,轉身一拳砸上他鼻梁。這時候的祝陰心心念念盼著自己死,是個十足的壞蛋。祝陰亦咬牙跳腳,抓住他廝打。易情的拳頭軟如棉花,身子卻滑如魚鰍。他打不傷祝陰,祝陰亦打不著他。兩人在雪中翻滾,像兩頭拱地的野豬。
“笨呆瓜!你這不開竅的腦袋還擺在脖頸上做甚?還是摘掉了為好!”易情一拳砸上他腦袋,叫道。
“壞妖怪!你這污穢魔物,畫甚么緣線?偏攔著祝某謁見神君大人!”祝陰一口咬住他手背,恨恨地嚼動。
天雪已霽,山色亭亭。他倆翻撲了有一炷香的時候。易情翻了個身,擒住祝陰臉頰。貼在手心里的肌膚涼而滑,似是掬起了一捧流澌。祝陰忿然掙動,方要打他,卻覺易情喘著氣,白霧輕輕撲散在臉上,像鴿羽輕柔拂面。易情沉默半晌,總算開口,聲音輕而緩:
“還能見到活著的你,太好了?!?/p>
祝陰怔然,一股莫名的愁緒染上心頭。心跳漸急,像從悠長的清砧響化作隆隆鼓擂聲。
可他臉上卻擺出一副陰陽怪氣的神色,道:
“但見到活著的師兄,真是教祝某心焦意亂吶?!?/p>
這回應似在他師兄的意料之中,易情冷笑,“我明白,你不是想見你供奉的那神君么?”
“祝某要見神君大人,又關你何事?”祝陰兇惡地掙扎不休?!皠e用你那臟嘴巴叫‘神君大人’!”
易情回憶著上一世他是如何叫祝陰死心塌地的,那時他繞過禁制,拐彎抹角地對祝陰旁敲側擊,暗示自己便是大司命。于是他道:
“你那神君說,他在天記府的槐樹下等你。”
果不其然,聽了此話,祝陰便如一尾出水紅魚,高高躥起。易情被他重重磕上了額,腦袋里像撞起百十個鐘鐸,嗡嗡作響。祝陰跳了起來,沒立時對他情迷意亂,反而怒氣沖沖道:
“你這奸滑小妖,何時將祝某的夢話聽了去?”
易情捂著腫如饅頭的額,瞠目結舌。上一世他于重傷神志不清時說了此話,總算捅破了他倆間的窗戶紙,可這一世怎地便大相徑庭?此時又聽得祝陰氣鼓鼓道:“好哇,你瞧祝某受紅線所制,不得不與你同床共枕,于是便存心不良,專竊著聽祝某的夢話,欲拿捏祝某,是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