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您覺得有哪兒不適么?身體要不要緊?”
易情搖頭,“不要緊。”
祝陰說:“祝某去拿藥粥來(lái)。”
易情又搖了搖頭,“我的病好了,肚子也不餓。”
祝陰點(diǎn)頭,這回他的嘴巴倒像是被縫上了一般緊閉著了。胡蝶在他倆身邊流連亂舞,日光從花叢里照過來(lái),碎了一地粼粼的金光。
望著忐忑不安的祝陰,易情忽而笑道,“你不是還有問題要問我么?”
祝陰怔住了,旋即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他踟躕了半晌,似在咀嚼自己的言語(yǔ)。他忽而變得畏怯起來(lái),似是在恐懼即將到來(lái)的回應(yīng)。
“您頸上的縛魔鏈……去哪兒了?”良久,祝陰艱難地問道。
“丟了?!币浊檎f,“不是這個(gè)問題。”
祝陰又問道:“您當(dāng)日為何會(huì)從天上墜下?”
“我想見你,便跳下來(lái)了?!币浊橛謸u頭,“也不是這個(gè)問題。”
“祝某探過您的魂心,您為何會(huì)傷痕累累?”祝陰謹(jǐn)慎地問道。
易情一次接一次地?fù)u頭,一聲迭一聲地嘆氣?!斑@些問題都不是你要問的問題,師弟?!?/p>
他忽而前邁一步,踩住了細(xì)碎的陽(yáng)光,祝陰在那一瞬間竟怯懦地一縮。易情的手探了過來(lái),繞過他的肩,像捉住鳥兒的雙翅一般,捉住了他腦后的紅綾。
與此同時(shí),祝陰顫抖著吐息,如同呢喃一般,像是要將心口剖開一般,問出了他最關(guān)切的那個(gè)問題:
“神君大人……如今究竟在何方?”
柳絮像雪一般飛舞,桃杏花兒如雨一般落下。祝陰覺得心腔里像有一只拳頭,在咚咚地叩擊他的胸膛。
易情笑著說:“遠(yuǎn)在天邊,近在眼前?!?/p>
這是他曾經(jīng)與自己說過一次的話。祝陰的心忽而像栓了大石,倏地一下墜下去了。他的嗓子里似塞了冰,聲音被冷得發(fā)顫:
“您……你說過這話的。你又在打誑,又想誆祝某為你做事?!?/p>
“我沒騙你?!币浊閾u頭,抽下他的紅綾。紅綾像水一般淌過他的臉頰,露出他緊閉的雙眸。在那鴉羽似的眼睫里,靜靜地淌著幾滴潤(rùn)如清露的淚珠。“睜開眼,你便會(huì)看到了?!?/p>
于是祝陰睜開了眼。陡然間,他望見了漫山春色,望見了紅桃白李,望見了在春光里微笑的易情,那笑容里帶著風(fēng)似的和柔,帶著雨一般的恬謐。
墨跡像魚一般在空中游動(dòng),化去眼上的禁制。在那張溫和微笑的臉上,他漸漸辨清了一張諳熟的容顏。他曾在天記府的槐蔭下流連千百年,隔著簾櫳,渴盼著再與那人相見。
易情湊近前來(lái),槐花的清香一瞬間涌滿鼻間。祝陰爍金似的眸子里倏爾盈滿了淚光,他望見他的神明擁住了他,用唇堵住了他喉中的哽咽。
燦爛的春色里,一對(duì)人影相疊。
“我不是說了么?”易情輕聲道,“我就在你的眼前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