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等你睡著了以后?!敝軐帉幚淇岬氐?。
睡夢里,胡周真夢見了無數(shù)珍珠似的潔白包子。它們連成一片,像一群白鴿般爭先恐后向他飛來。胡周欣喜若狂地張嘴去捉,包子們涌入口里,竟是樹皮的澀味。胡周呸呸大吐。
翌日,他在咕隆隆的肚鳴聲中醒來。日中時候,周寧寧趕圩回來了,胡周眼巴巴地看她兩手,卻見她手里真捧著一只紙包。
“喏,給你的?!敝軐帉巵G給他。
莫非是包子?胡周興高采烈地剝開油紙一看,卻大失所望,是小半只又干又硬的黑面饃饃。
可即便如此,卻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。胡周迫不及待地一嚼,差點硌掉兩粒牙。他用口水含軟了些饃饃,珍惜地吞下肚,一邊吃,一邊問周寧寧道:“娘,這饃饃哪兒來的呀?”
周寧寧挺著胸,得意地道:“偷來的?!?/p>
胡周立時變了臉色。
“我去到圩市里,正恰望見前頭走著個老瘋子,穿一件酸菜樣的皺道袍,緊緊抱著懷里的玩意兒。我心道那定是他的寶物,便叫一聲‘誰的饃頭掉啦!’他果真往地上瞧,腰一躬,懷里的紙包便落下來了,我拾了便跑……”
周寧寧說得洋洋得意,胡周卻將那咬了一口的黑面饃饃放下,又包回了油紙里。
他把油紙包推給周寧寧,“娘,你還回去?!?/p>
“還回去?”周寧寧將調(diào)子陡然一抬,聲音尖得幾乎能刺破耳鼓?!安皇悄阏f要吃包子的么?我費這么大心機,才拿到這饃饃來,你卻叫我還回去?”
“這不是咱們的東西,我不能吃。方才我不小心咬了一口,以后再賠一口給人家。”胡周說,拿手指摳著喉嚨,卻又吐不出方才吃的一口黑面饃饃來。
“小兔崽子!死沒良心的!”周寧寧罵他?!安皇窃蹅兊挠衷趺戳??饃饃是別人的,命不是自己的么?你還要不要命了?”她氣鼓鼓地又打開那紙包,一把將黑面饃饃塞進嘴里,道,“我偏不還!偷到手的玩意兒便已是我的了,憑甚么還回去?”
胡周跺了跺腳,嗓子氣得冒煙。他想起他爹臨終時摸著他的手,顫巍巍微笑的模樣,爹與他說“要做個實誠人?!庇谑呛苄睦锖豢跉?,他才不吃竊來之食!
周寧寧踢了他一腳,尖酸地道:“吃里扒外的死小子,對老娘挑三揀四的,我不給你東西吃了!”
胡周將身子縮成一只小小的饅頭,對她忿忿叫道,“不給便不給,我不吃賊婆娘偷來的玩意兒!”
周寧寧氣得發(fā)絲倒豎,又狠狠打了幾下胡周的屁股。可興許是因那屁股瘦巴巴的,沒甚么肉,打得手疼,她終于歇下來,將胡周撇到一旁,不顧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