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泥巴未攜筆墨。他當(dāng)即狠狠咬破手指,用血在天書上一劃,將那行字抹去。
頃刻間,他忽有一種奇妙之感。世界突而開始黯淡,鮮明的色彩褪去,只余黑白,山巒云水化作氛氳墨跡,世間在悄然發(fā)生變化。他仿佛也化作其中一粒墨點(diǎn),被濛朧水色席卷。
這便是可改人世命理的天書么?小泥巴無由地覺得戰(zhàn)栗。
在那世界里,他過于渺小,猶如滄海一粟,恒河微沙。他感受到了有甚么在變化,一條命理的更改將會(huì)牽動(dòng)無數(shù)如他這般的卑微砂礫湮沒于另一道洪流。
猛然間,小泥巴如被壓于巨岳之下,肢體、神識仿佛在漸漸消融,他覺得自己似是四分五裂。墨色好似烏云,鋪頭蓋臉地將他吞入無垠的暗海。
恒久的黑暗里忽而透出了一線亮光。
小泥巴覺得自己在這昏黯里似是已過了千百年。腦袋上像頂了個(gè)磨盤,胸口灌滿了鉛,他艱難地睜眼,卻驚見自己癱睡于一地焦草里。
而文公子卻抱著手,和氣地微笑著,站在自己身前。
怎么回事?他昏睡過去了么?
小泥巴怔怔地想。方蘇醒不久,他頭上打釘似的痛。在這疼痛里,他想起先前與文公子的一切過節(jié),想起文公子用天書將微言道人害死的事,想起他從文公子身上奪得天書,將那害人的語句刪去的事。
他既將天書上的字句劃去,微言道人也理應(yīng)活過來了才是。
然而風(fēng)聲蕭然,滿山竹葉宛如滄波,一浪接一浪地推開。這滄波里不見半點(diǎn)人影。一切仿佛有所改變,又好似不曾變過。
文公子開口了:“你方才醒過來,一定很困惑究竟發(fā)生了何事,是么?”
小泥巴想開口說話,這才發(fā)覺脖頸重得過分,抬手一摸,卻是條鎖著的鐵鏈,在他昏厥時(shí)已套在了脖上。
待文公子伸出手時(shí),他才似遭當(dāng)頭棒喝。
只見文公子手上拿著先前他費(fèi)盡心機(jī)、好不容易奪去的那張?zhí)鞎?,然后沿著折痕緩緩展開。
小泥巴呆若木雞。
原來如此!他心中有一個(gè)聲音叫道。為何文公子要將天書紙折起?他此前也曾疑惑過,但并未深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