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行客見了,不免得驚奇于其舉動,上前問道:“小兄弟,你坐在這里作甚?”
少年道:“還能作甚?自然是做生意了?!?/p>
“你這天燈多少錢一盞?”
“不要錢?!鄙倌険u頭,行客不由得驚奇。
“不要錢?”
“是,不要錢,這兒的天燈,你們想拿走多少便拿走多少。但我有兩個條件,一是拿走后的天燈,一定要點燃底盤里的松脂,將其放飛;二是在拿天燈之前,且聽我說罷一席話?!?/p>
他如此一說,方才仍如蜩沸的人群忽而沉靜下來,走客們不由自主地在他面前停下步子,好奇地聽他發(fā)話,仿佛他是一個整備隊列的將軍。
鶴氅少年站起來,問道:“諸位可還記得文易情?”
“記得!”有人在人群里喊道,“他是天壇山無為觀的弟子,曾鑄得神跡,飛升上天,是咱們黎陽的驕傲!”
“我與他同出一門,算作他的師弟,如今他在重霄上正逢緊要關(guān)頭,需要諸位鼎力相助?!柄Q氅少年攤手,“放飛一盞天燈,便是為他積一份福運?!?/p>
人群騷動起來,頸子三三兩兩地貼近,有人輕聲嘀咕:“這又是甚么風(fēng)馬局?還是甚么明竊騙術(shù)?”
沒人敢上前去拿起一盞不用與錢的天燈,每個人都相互覷著對方,畏縮人后,生怕自己先落了陷阱。又有人叫道,“我不信你的話,你說你是文易情的同門師弟,那便是說,你是無為觀弟子?”
“正是。”
“你們觀里是無人了么?放天燈這種事兒,觀里弟子做不便成了?何必要大費周章搬下山來,送予我們放?”
又有人看著那祈天燈,嫌棄地道:“這玩意兒只糊一層薄紙,樣式也不新,手藝還差,白送予我,我都不要哩。”
“觀中確是無人了。”那鶴氅少年反而平靜地點頭?!吧显录?guī)煼绞?,其余弟子也早喪于惡鬼之手,如今無為觀中除我之外,無一生人?!?/p>
他的這句話里含著別樣的悲哀。人們扳著指頭算了算,確是如此。天穿道長名聲大噪之時正是百年之前,若她未成道果,便只能下落泉壤。那弟子靜靜地站在祈天燈后,燈光將他的臉色與衣衫映得慘白,仿佛他正披麻戴孝,那神色里的凄哀感更重了。
鶴氅少年忽而撩袍下跪,向眾人重重磕了幾個響頭。抬起臉來時,一縷血絲從額上破皮的傷處劃過面頰。
“是我有求于諸位。家?guī)熍R終前數(shù)年一直在手制天燈。然而個人供奉的香火始終有限,即便我們自己放飛天燈,也不如眾人一起放所能積下的香火功德深厚。說實話,若非囊空如洗,哪怕是倒貼銀錢,我也想懇請諸位幫忙放飛天燈。請各位助我一臂之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