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時她又感嘆這樣的亂世,連一國之君后都身不由己,掌控不住自己的命運(yùn),普通人又該何去何從?
“老太婆說,我父王都被人斬頭換了軍功,是真是假?”
蓬拜默了默,目光沉重,于是馮妙君懂了,冷笑道:“魏國連最后的尊嚴(yán)也不給他?”從這副身軀殘留的記憶來看,原主人性格柔和溫淑,若非經(jīng)受重大刺激,不會暴起傷人;反過來說,她知道家國破滅的消息后也壓抑了太久,一朝突然爆發(fā)。
被逼急了,兔子還咬人呢。
“兵荒馬亂。”蓬拜嘆了口氣,安夏國滅時他已經(jīng)護(hù)著幼主逃出,沒有親見那一幕。不過圍殺安夏王宮是個多么慘烈的過程,哪個將軍不是慫恿手下人:放開了殺?
亂局當(dāng)中,什么變數(shù)都有。
“您長大了,這些舊事我也不再瞞著您?!彼膊恢切牢窟€是難過,“魏君許諾,會重賞第一支攻破宮門的軍隊,因此魏軍都是如狼似虎。我王雖是自刎以謝江山,卻被搶先入宮的魏人斬首獻(xiàn)功。不過最后入殮時身首復(fù)原,同王后一起風(fēng)光大葬,魏王親自寫了悼詞?!?/p>
魏王此舉,或許出于對另一名君王的敬重,又或許是給天下人看的,看自己的胸懷。
所以那老太婆其實并沒有說錯,只是言語間帶著戰(zhàn)勝國特有的傲慢。
馮妙君長久不語,蓬拜以為她難過得說不出話,出聲安慰道:“王后必不愿見小姐這般難過。我這趟能尋到您,想來也是托了她的福氣?!?/p>
馮妙君笑了笑:“我沒事,哭了幾回已經(jīng)好多啦?!?/p>
蓬拜看她雖有戚戚,神情卻很鎮(zhèn)定,心頭不由奇怪,暗想小姐經(jīng)此變故,莫非連性子也改了?要知道長樂公主自幼得君后寵愛,過繼給馮氏后,也從來無人敢喝斥于她,雖說她生性乖巧,畢竟有金枝玉葉的嬌貴,遇事又沉不住氣,哪似如今的鎮(zhèn)定冷靜?
他方才也想過,公主流落在外多日,該不會被什么山怪幽鬼給附了身?畢竟這等深山老林什么精怪沒有?可是看她言談清晏,還能問起從前之事,顯然是她本尊無疑。
若真有此轉(zhuǎn)變,也是好事啊。畢竟,安夏國已經(jīng)不在了,她也不是公主了。
馮妙君也知自己和原主必定不同,現(xiàn)在再怎樣掩飾,日后也要顯露,干脆大方本真些。見他臉上異色漸去,她才開口:“那個婆子,你怎么處置她的?”
蓬拜哼了一聲:“我已經(jīng)給您出了氣!”
馮妙君搖頭,神色平和:“我不氣她,只是我推倒她后還踢過一腳、罵過一句‘你算什么東西,也敢說我父王母后壞話!老妖婆,你的狗頭連軍功都不配去換’!就怕她到處亂傳這話,有心人聽到了,會給我們招徠麻煩?!?/p>
蓬拜只覺小公主今日帶給自己的驚奇太多,他居然有些麻木了。下人妄議安夏國破的消息在前,馮妙君表現(xiàn)異常在后,在場幾個下人都看見了,她們要是對外提起,那就是落了口實。要知道安夏國是被魏國所滅,而馮氏一家現(xiàn)在就定居在魏國境內(nèi)!
小姑娘怎會替亡國發(fā)怒,莫不是安夏余孽?只要有人得出這結(jié)論,天大的麻煩就會跟來馮家。
蓬拜知道這些不奇怪,馮妙君幼時被貼上的標(biāo)簽一直是聽話乖巧而非聰穎,被送出宮時僅有九歲,這兩年就如同普通孩子一般成長,怎么會想清楚其中的利害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