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小霜看舅舅他們還沒回來,先墊吧了一口冰涼的窩窩頭,肚子里的饑餓感沒有那么強了,她才開始處理買來的東西。
她先從柜子里翻出來幾個壇子,洗干凈放院子里晾著。
又把豬大腸放進大盆里,從井里壓上來水泡著。
把豬板油洗干凈切成兩指寬的小塊,給灶里生上火后,把豬油塊放進去,又放上兩片姜,幾根野蔥,倒入一點白酒,加上沒過豬油的水,等水沸騰后撇去浮沫,控制小火慢慢熬煮。
這樣熬出來的豬肉白凈透亮,沒有腥味兒,涼透以后也沒有雜質(zhì)。
等豬油熬煮的這個過程,趙小霜舀了四碗小麥面粉,雖說買了五斤白面,但一家四口人根本吃不了幾天,她想了想又加了一碗玉米面,一碗高粱面,和成面團,搟開以后切成細細的面條,另起了一個小鍋水開下面條。
等豬油熬煮得差不多開始出油了,趙小霜拿了一個晾干凈沒有水的瓦罐,給底部放了一層鹽和胡椒粒,開始一勺一勺往瓦罐里舀油。
等豬油渣變得金黃干癟的時候,把豬油渣再單獨盛出來,鍋里留了一些豬油,她把洗干凈撕成條的雞腿菇奶漿菌倒進去,翻炒后加上鹽調(diào)味,又切了一些豬油渣放進去翻拌均勻,就成了簡單的菌菇澆頭。
林家三姐弟還沒進家門,就聞到了肉的香味兒,林建華使勁吸了吸鼻子,他現(xiàn)在也才剛剛22歲的年紀,沒比趙小霜大幾歲,他三步并做一步?jīng)_進家門,就看到趙小霜正把面條撈進碗里,再往面條上倒上滿滿的澆頭,整個碗里鋪滿了金黃的豬油渣,還有一條一條的菌菇絲,趙小霜切了一些蔥花撒在上邊,賣相別提有多誘人了。
趙小霜見大家都回來了,招呼大家吃飯,林建業(yè)把面都端進屋里,照例切了點咸菜絲。
這年頭,就算城市里的工人,一個月面粉供應(yīng)也才十斤左右,農(nóng)村就更吃不到了,家家戶戶都是吃玉米面高粱面,喇嗓子,又硬,難以下咽,只有過年才舍得吃個白面饃饃,林秀英問道:“妮兒啊,你這都哪來的?”趙小霜沒應(yīng)答,只說讓他們先吃。
林建華就顧不了那么多了,他下地干了一天,只吃了兩個玉米窩窩頭,喝了一肚子冷水,他把面條和澆頭攪了攪,讓面條上均勻地掛上湯汁,一口吃下去,爽彈的面條配上柔軟的菌菇絲,不時還能吃到酥脆的豬油渣,口感豐富,味道鮮美,簡直要把人饞瘋了!林建華使勁吸溜,沒幾下面條就見了底,他端起碗熱乎乎地喝完了面湯,面湯有蔥和胡椒的味道,在這個乍冷的初秋夜晚,暖得人額頭后背都出了一層薄汗。
林秀英見狀,要把自己的面條分一半給林建華,林建華卻不要,他起身拿了個冷窩窩頭就著咸菜絲啃起來:“姐,你吃吧,我吃飽了,吃點窩窩頭壓一壓。
”一家四口暖融融地吃完了這頓油香四溢的菌菇豬油渣面條,昏暗的煤油燈光下,林秀英準備洗碗,卻被林建華搶了過去,趙小霜拿出25塊錢,遞給林建業(yè),說道:“舅舅,我和我媽得在這兒住一段時日,我前幾天上山采了藥材,今天去縣里賣了,買了些肉面,還剩一些錢,這25塊你先拿著,給家里買東西用。
”25塊錢相當(dāng)于一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,林建業(yè)連忙擺手,“小霜,你自己拿著吧,要不給你媽拿著也行,親人之間不說這個,這里永遠是你們的家,你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,別和舅舅說這個,生分了啊!”林建華也抬頭說道:“就在這兒住唄,一家人在一塊不是挺好的嘛。
”趙小霜眼眶微紅,上一世她住在莊白川家,伺候著一家老小,莊白川的媽媽邢芳瞧不起她的農(nóng)村戶口,也瞧不上她的學(xué)歷,哪看哪不順眼,雖然是文化人,沒有打罵過她,可那種被鄙視的尷尬和羞愧,長期地折磨著趙小霜,她努力地討好,換來的卻是一家人的不屑,許晚清上了大學(xué)以后,她婆婆更是張口閉口夸許晚清,明里暗里戳著趙小霜的痛處,吃著趙小霜做的藥膳,又瞧不起她貶低她。
想到這里,趙小霜心里委屈又憤怒,真正愛她的人她沒有保護好,卻一門心思對瞧不起自己的人好,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!再后來她媽媽過世,她爸另娶,就更是沒有家可回了,趙小霜上一世從來沒有體會過家的溫暖,沒想到重來一世,卻真正擁有了一個家。
見林建業(yè)死活不要錢,她把錢收起來,鄭重地給三個人講了自己的計劃,林家三姐弟聽得目瞪口呆,林秀英更是結(jié)結(jié)巴巴的,“小霜,你,你怎么知道這些的呀?這總是上山也不是個事兒,多危險啊……”林建華接著道:“小霜,黑市倒賣會被判成投機倒把的!你做這個太危險了!”趙小霜卻不太在意,過幾年政策風(fēng)向都會變,個體戶就會如雨后春筍一般出來,誰先搶占了市場,誰就能先掙到錢,此時不行動,一定會錯失良機,“我會小心的,這兩天你們不是也輪值嗎,不放心的話你們和我一塊上山去賣東西唄。
”林建業(yè)卻抽了根煙,沉默不語,過了良久,他開口道:“小霜已經(jīng)把東西都買回來了,不如就聽小霜的,做一次試試,要是沒掙到錢,再收手也不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