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圍的喧囂漸漸遠(yuǎn)去,只剩下兩人略顯沉重的腳步聲。
陳冬望著身前那道高大的背影,靜靜沉默著。
聶輝不可能是剛好趕上,那實在太巧了。他恐怕早就等在一旁,看了會兒熱鬧,直至張紅霞試圖撓花她的臉,才出手阻攔。
換作是她,她絕不會在朋友受辱時袖手旁觀。
哪怕關(guān)系稍微好上那么一點,她都無法視而不見。
在聶輝眼中,她到底算是什么?欠款人,或者僅僅是一種消遣?
她心中隱隱生出些失望的情緒,又瞬間極快地收斂,嗓音略顯沙?。?/p>
“我自己回去吧,最近也沒遇上什么事,估計不會再有人跟蹤我了。”
聶輝偏過頭,下巴往她頭頂鳥窩似的頭發(fā)一指,似笑非笑道:
“這還沒什么事?”
陳冬面頰一時染上羞憤的紅暈。
不知道為什么,她最不堪、最狼狽的樣子總是被聶輝撞見。
連帶著聲音也硬梆梆地:“沒事,
不用管了,我會還你錢的?!?/p>
聶輝唇角笑意淡了幾分,睨著眸子,將她上下打量一遍,懶散地點點頭。
從那天后,聶輝果然沒再出現(xiàn)過。
陳冬很快也顧不上考慮他的事情了。
她做洗碗工的工資,被黑心中介給昧了下來。
原本她同張經(jīng)理說好的是干滿一百小時,工資一齊結(jié)算。哪想到等她找到張經(jīng)理,對方卻一口咬定她只干了叁十小時。
陳冬哪里忍得下這口氣,從鄰居家借了個喇叭過來。休班時,就站在街對面,喇叭里反復(fù)重播著“黑心中介,賠我血汗錢”這句話。
沒幾天,就到了還第一期利息的時候。
陳冬揣著準(zhǔn)備好的一百五十塊現(xiàn)金,推開龍行財務(wù)的玻璃大門。
辦公室仍舊整潔敞亮,靜悄悄地,桌后隱約能瞧見頭凌亂的黃發(fā),一雙名牌球鞋高高翹在桌面,飄散出輕微鼾聲。
陳冬徑直走到桌前,把紙鈔放在桌面:
“我來還錢。”
那人迷迷糊糊地仰起頭來。是一張十分稚嫩的面容,瞧著歲數(shù)同她差不多大。牛仔外套皺巴巴揣在身上,聲音挾著濃厚的鼻音:“嗯……你叫啥名字?”
“陳冬?!标惗啙嵉貞?yīng)道。
男孩掀起眼皮掃她一眼,手忙腳亂地抽出一本本文件夾翻找著,半晌,又瞥她一眼:“姑娘家家的,干嘛借高利貸???那群人吃人不吐骨頭的?!?/p>
他頸子前印著道猙獰的疤痕,如同被利器割過喉似的,映著冷白的燈光顯得格外刺目。
陳冬聽來只覺得十分好笑,看著他在桌面亂翻,淡淡道:“急用錢。”
“沾上高利貸,你這輩子就完了。”他說著,終于從抽屜最深處翻出陳冬那張合同,視線隨意在紙張上掃了幾眼,抬手就把桌上的錢推了回去:“你錢不夠,趕緊回家籌錢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