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普通的餐廳飯館不同,快餐店保持著超長的營業(yè)時間,客人也源源不斷地踏進店中。
陳冬幾乎沒有任何喘息之機。從邁進后廚的那一刻起,整人便像被拴上根繩套,牢牢禁錮在操作臺前,回旋在翻涌的熱浪中。
明亮的店面如頭貪婪的巨獸,堂而皇之地端坐在街頭,大口吞噬著、吮吸著她們的精力,滋養(yǎng)著日益龐大的身軀。
比軀體更為沉重的,是她的靈魂。
陳冬從不認(rèn)為自己懶惰。勤奮,是她唯一的優(yōu)點。
可如今,一想到明天、后天、大后天……直至還完債務(wù)的那一日,她都要在那間狹小灼燙的后廚渡過。
陳冬心里便生出些絕望的恐慌來。
她抬起頭,覆著層白皮的干涸雙唇艱難彎出個笑容:“楊主任,我想辭個職,廠里的工作我干不了了?!?/p>
楊國棟端著茶杯,正要往嘴邊送,聞言愣了一瞬,吧嗒一聲把茶杯擱在桌面,苦口婆心勸道:
“廠里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。你現(xiàn)在不干了,到時候別人把你位子一占,再想回來就得等了。況且這活兒又不累,你都干了快一年了,沒必要折騰吧。”
陳冬當(dāng)然也明白這些。
廠里的工作輕松穩(wěn)定。她只需坐在凳子前,熬上十二個小時,往玩具的眼窩里釘上顆眼珠。
可她需要錢。
“最近家里有事,實在是抽不開身。”陳冬把手中提的禮品袋擱在桌面,面上仍掛著僵硬的笑容:“謝謝您這一年的照顧。嫂子曉得您喜歡喝鐵觀音,特地交代我給您送來?!?/p>
楊國棟見她心意已決,也不再提挽留的話。領(lǐng)著她找財務(wù)結(jié)算了工資,又說了幾句體貼的場面話。
陳冬接過單薄的紙鈔,彎著笑眸點頭應(yīng)聲。
兩人作別后,回過身時,那挺得筆直的腰脊陡然塌了下去,神情木然而萎靡。
她沿著熟悉的道路,如往常一般,踏進昏暗的燒烤店。
同店主打過聲招呼,她慢慢套上圍裙,俯在油膩的座椅前,一塊塊地,把腌制好的羊肉串在鐵簽上。
捏著鐵簽的手腕微微顫抖,身體的每塊骨頭都叫嚷著疲倦。她強打起精神,直直注視著手上的動作,卻如同隔了層毛玻璃般,眼神不一會兒便渙散起來。
菜刀咚咚剁在菜板上,塑料袋簌簌作響,雜亂的腳步踩踏著地面……一切聲響,都變得遙遠(yuǎn)而朦朧。
肩頭突然被拍了一下。
她一個激靈,抬起頭,正瞧見店主蹙著眉頭看她:
“你睡著了?”
陳冬連忙起身,不住地向店主道歉:“實在不好意思,昨夜有點沒睡好?!?/p>
店主瞧著她眼眶下的烏青,抿著唇,欲言又止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