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輦直接停在了蓬萊宮門口,雨沐下車時自然是帶著些怒氣,然而進了內(nèi)院便瞧見他爹爹在教訓(xùn)叁弟弟和四弟弟。
康明皇帝已經(jīng)退位十余年了,雨沐這兩個嫡出的小弟也已是十一二歲的少年,然而仍像是小童一般屈辱地當(dāng)庭趴著被爹爹打板子。但雨沐看了倒沒覺得有什么,畢竟他當(dāng)年也是這般挨打的,而且現(xiàn)在他打自己的孩兒們只多不少,聽兩個小弟哭著叫哥哥求助自然也充耳不聞。
待到康明皇帝打完了將檀木板子放下,雨沐才有些小心地扶著孕肚走過去。
有了兩個討人嫌的小畜生作對比,康明皇帝對他這個同樣不聽管教的大兒子少見地和顏悅色:“阿沐今個怎么來了,要同鎖兒來蓬萊宮用晚膳么?”
“倒也不是?!庇赉鍥Q定先旁敲側(cè)擊一下,“爹爹,你知道鄭夫人近來都在做什么?”
康明皇帝對于大兒子不愿意叫親娘的行為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,只依慣例斥責(zé)一句:“怎么說你娘的?你想說什么?”
雨沐看了看他這已過不惑之年的爹爹,不禁覺得他爹爹自從退位與鄭夫人成婚,屬實是越來越放飛自我了。像今日這般在院子里打孩兒,沒一點當(dāng)主君的端莊優(yōu)雅,也難怪鄭夫人想去別處尋歡作樂。
于是雨沐直說了:“鄭夫人帶工部的謝主事上青樓,都被人家家長瞧見了。爹爹就顧著在這打我弟弟們,也不管管你自己的妻君?!?/p>
他以為爹爹聽了會生氣,誰知康明皇帝反倒有些奇怪地問他:“這能如何,那青樓營業(yè)可是違反律法?若是青樓違法了,你也該先去管管青樓?!?/p>
“這……”雨沐屬實被問住了,不禁覺得荒謬,“那……鄭夫人去嫖娼,還帶我朝廷的官員一起,這你都不管嗎?!”
康明皇帝覺得更奇怪,也不由得有些惱火:“你小子在講什么胡話,去青樓就只有嫖娼?從前京中各大青樓皆有你娘的線人,她上青樓自然是有正經(jīng)事做。”
這可把雨沐氣得夠嗆。原本若鄭夫人只是去尋歡作樂,那也就是行為不太檢點的事,然而若她去青樓做“正事”,那就相當(dāng)于參與青樓的經(jīng)營了……雨沐知道鄭夫人從前做的都是沒法拿到臺面上講的情報暗殺工作,然而她按理都金盆洗手多少年了,怎么能再繼續(xù)做這些灰色勾當(dāng)?
雨沐正要與他爹爹爭辯,忽然聽到內(nèi)院門口有隨行的大太監(jiān)通報,是京城哨所鄭統(tǒng)領(lǐng)同監(jiān)國公主一起來了。
雨沐一看表姐同那鄭夫人一道過來,心里頓時一沉,眼眶便不由得有些發(fā)酸,頗委屈地問她:“姐姐是從哪過來的,怎么同鄭夫人一道?”
溫雅覺得奇怪,一點也不心虛地如實答:“自然是哨所,否則還能是哪?”
雨沐這才松了口氣,又不禁在心里埋怨自己,怎么能懷疑他家寶貝表姐也去嫖娼?殊不知從監(jiān)國軍哨所這種地方來反而更得擔(dān)心,畢竟就算是沒有男人,同女人做那事豈不更加嚴重。
但雨沐自然想不到這點,只十分放心地指責(zé)他親娘:“那帶著工部謝主事上青樓,便完全是鄭夫人的過錯了?!?/p>
他這般當(dāng)著溫雅的面指責(zé)鄭季,倒是讓康明皇帝不由得惱了——這種互相告家里女人狀的事,父子倆私下講講也就罷了,可做兒子的怎么敢當(dāng)面指責(zé)親娘?還是在鎖兒面前,這讓他當(dāng)舅舅的臉面往何處放?
所以還沒等鄭季回應(yīng),康明皇帝便對雨沐呵斥了一句:“住口!這可有你小子講話的份?!”
雨沐也惱了:“爹爹身為人夫管不住自己妻君,可還要阻礙我來管朝中的不良風(fēng)氣?”
康明皇帝顯然是極維護鄭夫人的,竟抬手便要給他這大兒子一耳光——確實在有了新的孩兒以后,從前唯一的寶貝兒子也不像以前那般寶貝了。
結(jié)果他卻被溫雅先一步伸手虛攔了一把:“舅舅息怒,阿沐可還有身子呢!”
雨沐立刻配合地護著孕肚往后退,裝作虛弱的樣子躲他爹的巴掌。鄭季也連忙拉住康明皇帝——她雖說跟大兒子不親,但也知道雨沐的性子本質(zhì)跟她夫君一模一樣,若是今天父子倆打起來,那明天雨沐便會借口不去上朝,全京城都得知道太上皇打孕期的兒子的事了。
事已至此,溫雅不得不叫鄭季那廝自己糊弄過去:“鄭統(tǒng)領(lǐng),以后那青樓便不要再去了,否則在那遇上朝中官員也講不清楚。”
“是,自然?!编嵓疽餐熘得骰实叟浜系貞?yīng)道,“在下從前確與謝主事有些私交,但她已入朝為官,我等監(jiān)國軍哨所之人實該遠離?!?/p>
這便是把原先前輩帶后輩上青樓的事,偷換概念成了監(jiān)國軍要同朝廷保持距離的事。不過無論如何,這樣說好歹讓雨沐和康明皇帝都留住了面子。
父子倆有些不歡而散。不過在將雨沐和溫雅趕出蓬萊宮時,康明皇帝還是給他們帶了一壺?zé)踝懔嘶鸷虻募t糖雪燕羹,在回宮路上暖暖身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