驚蟄一過,春寒加劇。
窗外驟雨忽至,時而淋淋漓漓,時而淅淅瀝瀝,天講整個夢境變得潮濕,有著節(jié)奏地敲打著窗檐。
夢里,密密的雨水像張透不過氣的網(wǎng),雨水漸重,水流就變成了血水,母親化作春泥融化在地下,血與泥混在一起……屋里一角的青紗帳被風(fēng)掀起,月光慘白如刀,割在少女冷汗的額角,臉色慘白。
崔羨好看見自己跪在鑒心閣烏木門前,霜色羅裙早與冰雪凝作一出。
暮色漸濃,大雪紛飛,崔府到處鋪著的青石磚被積雪掩蓋,檐角的銅鈴在風(fēng)中碎響。
膝蓋之間,盡是血色染紅了白雪。
雪中少女凍得已經(jīng)有些發(fā)顫,全無血色的面容與漫天雪地混為一體。
“請父親救姨娘一命!”字字句句,反反復(fù)復(fù),清音裂玉。
雷聲炸響瞬間,她猛然彈坐而起,靈魂深處仿佛傳來阿娘不甘地幽咽:“昭昭,活下去,一定要活下去。
”指尖掐入掌心,低眉看著手上凌亂的血痕,混雜著鮮紅的傷口,才晃眼歸夢。
她赤足踩下地,冰冷的青磚激的全身一顫,大雨滂沱,彷佛想把一切都攪亂,燭光被雨打的猝不及防,忽明忽暗。
少女把手輕輕貼在胸側(cè),感受著急切的心跳聲,神色暗沉,感受著夢境與現(xiàn)實之間的真實界限。
阿娘之死,她早有懷疑。
為何恰好在她出府的時候病重,為何答應(yīng)給阿娘供藥卻在病重時斷藥?少女靜坐在屋內(nèi),燃著的火燈映亮她生輝的面容,淚珠充盈了整個眼眶,與眼眸中無比堅韌形成反色。
視線劃過不自覺敲打桌面的指腹,又帶到結(jié)痂不久的傷口上,血痕綿長,與纖細的手背很是不搭。
她回想起前幾日,她被嫡姐喚去,說是姊妹間的體面話。
進門,雍容華貴的貴女正坐在梳妝鏡前比弄著華貴的首飾,聽見背后來的細碎聲響,女子溫婉的神色一動。
“三娘,你來了。
”崔羨好低聲應(yīng)下,她走近嫡姐身后,撫摸著柔順的發(fā)尾。
柔順的烏發(fā)一看便是精心打理的,以往每日她時常會為長姐梳發(fā)。
少女隱藏在銅鏡外的神色一動,竟是狡黠的笑了一下。
“?。 本故谴蘖w好將崔琳瑯的頭發(fā)扯斷了很長一端。
崔琳瑯吃痛地叫了一聲,溫婉的面具破碎,偽裝的溫柔被憤怒替代,一瞬間變得可怖。
“嫡姐,真是對不住。
”崔羨好假裝沒看見對面演技的敗露,淡定回復(fù)。
看著她平淡無奇的反應(yīng),甚至沒有了往常一樣伏低做小,崔琳瑯感覺到怪異的情緒升騰。
“三娘,并非嫡姐怪罪你,只是身為崔家女,規(guī)矩當(dāng)為先。
”話未落,崔羨好就被婢女壓倒在地上,膝蓋重重地摔在地板,她病弱的面容更加慘白,微微低頭,顯得一副脆弱可憐樣。
崔琳瑯隨手拿起桌上的發(fā)簪,尖銳的金器劃過皮膚,瘦弱又布滿傷痕的纖手又添上一道血痕。
崔琳瑯的面龐背光,看不清她的神情,聲音卻有些尖銳。
“真是對不住,阿姐這手滑的,本是想小懲大誡,未曾想如此大的口子。